芒种,意味着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作为山东人,我们以有芒的麦子为主食。
在过去,山东农民种麦子是一件大事,关乎生计。我的童年见到的已经是机器播种。农历八月中秋过后,就要耕地、耘地、平整地面。机器播种很快,一个来回下来,十几二十垄沟麦子就播撒完了。我的父母经历过纯手工播种的阶段,后来还用过牲口拉着器械播种的。
播种完,就期待着雨水了。如果老天不降雨,就要浇地了。浇地是件辛苦活。用水泵将水从水井抽出,然后用几十米的大水管延伸到地垄沟里浇水。要不断变换位置,就要几个人合抱起大水管挪到不同的地垄沟。我的父亲曾经在外地工作,所以这些农活一般都是我和母亲一起干。母亲虽然瘦小,却是主力。我瘦得像只猴子,但也总是能给母亲搭把手。
喝足水的麦子开始成长。一般长到10公分左右,就进入了冬天,麦子也开始冬眠了。那时候,我们都知道:“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就是盼着瑞雪兆丰年了。
开春了,冰雪融化,麦子也恢复了生机。春雨贵如油,下完雨,麦子变得绿汪汪,油亮亮的,疯狂地生长。风吹过,满眼都是麦浪的左右摇摆。孩子们最盼着麦子抽穗、灌浆的时候,尤其是麦子由深绿变得浅绿微黄的时候。那时候,孩子们都是要割草喂牛、喂羊、喂猪的。累了,就抓一把麦穗,放在手心里搓一搓,把麦粒上的皮搓掉,捧在手心一吹,或者就着微风,从左手扬到右手,又从右手扬到左手,麦粒上的皮就全吹没了,就剩下一手心绿色的麦粒,倒进嘴里,闭着眼睛陶醉地嚼着。这麦粒一定要满手的倒进嘴里才痛快,一粒一粒地吃是鲜有趣味的。
麦子将熟未熟之际,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母亲下地干活回来,总是会拿回来一小捆微黄的麦子。姥姥点火烧锅,拿着这一小捆麦子,在灶膛的火中撩一撩,麦芒就被烧没了,把这烧过的麦子放在簸箕里搓一搓,扬一扬,把麦粒皮去掉,就可以满手满手地抓着吃了。或者可以放进玉米面糊糊里就着吃,也算是美味了。
芒种的时候,正是麦收的繁忙季节。我曾经和母亲一起用镰刀割麦子,用板车一个拉一个推地运到麦场,垒麦垛,扬麦场,晒麦子。我就是在麦场学会了骑自行车。那时候我还没有自行车高,刚开始只能掏裆骑。之所以选择麦场练车,主要还是麦垛多,骑不好摔倒在麦垛上一点也不疼。现如今,这些过去已然成为故事了。家里的几亩地已经包给了别人种,我的父母也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靠老天爷赏口饭吃的农民。
那天,母亲发来视频,给我看了看摇曳的麦浪,搓了一把麦粒,问我:“想不想吃啊!”距离上次吃到新鲜的麦粒,好像已经快20年了吧。这么长时间以来,奔波在外,从没有在初夏的麦收季节回过家乡,但记忆里却从不曾忘记那满手的麦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