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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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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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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线广播

30多年前,有线广播是人们了解社会的主要工具,安装到了千家万户。那时的广播大体有两种:一是电动式,后面是个圆形磁铁,前面是碗口大的响纸,有的还在外面罩个木制方盒子,正面镂刻成五角星形状。这种广播音质较好,男声混厚,女声清越,价格也贵。另一种是压电式,只有一张黑色响纸,发声装置是中间一个很薄的圆形磁片,后面能看到明显焊锡点,我们家的就是这种,上写“河北省枣强县压电扬声器厂”字样。这种广播声音听起来有些脆,电量一大,就有承受不了的样子,声音吱吱呀呀,有点模糊,价钱当然也低得多。

最让我吃惊的是,有一天放学回家,看到村小学教三年级数学的民办老师学举竟自制了一个广播。这广播非常简单,外壳是个铁茶瓶盖儿,里面有一块圆形磁铁,上面吸着乱七八糟的大头针,外接两根导线。正值县广播站播音,声音就从这铁筒子里传出,除了音量不大,有点呜啦外,跟真广播没有任何两样。见此情景,我立马对学举肃然起敬。又过两年,我上三年级,学举当班主任,每当大家在教室吵吵闹闹、乱成一窝蜂时,他就会严厉警告:“烂广播,关掉!”我立即想到,他说的“烂广播”,就是他自己造的那一个。

广播早、中、晚吃饭时播音,大家在屋内屋外,都能听到党的声音。广播上说,国庆前夕,中共中央、国务院举行盛大国宴,西哈努克亲王及夫人等外宾出席。队长二歪正喝着红薯玉米糁儿,顺手扔了饭碗,牢骚满腹:“这个西哈努克,一年到头住在咱国,成了‘四季客’,国家待客还得请他,谁知道他吃饭给毛主席交不交粮票?!”广播里预报天气,说近期有寒流,贫协主席乔九恨得咬牙切齿:“日他奶奶,狗日的‘苏修’,又在西伯利亚往咱这儿放冷气哩!”隔不了几天,广播又说,某月某日,就某一国际问题,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接着一会儿一个“文章说”。每当这时,我们村有个叫宋文章的,总是义愤填膺:“广播里这些话,我根本就没有说过,为啥非要诬赖是我说的?!”

上到初中,我去了县城,每天早上广播一响,立马起床,一会儿就听到播音员预告节目:“5点25分,开始曲,预报节目;5点30分,是中央农业广播学校授课时间;6点30分,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7点,宛东新闻……”到这时我才知道,县广播站除了转播中央、省台节目,自办节目很少,有时简直是在拼凑。

上学路上,我们听的都是中央农业广播学校授课内容。由于技术问题,转播效果很差,杂音多,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刺耳的长鸣音,授课人也是南腔北调的普通话。从家走到学校,我半句儿也听不进去,但我的同学杜某却对此很感兴趣,以至为听节目早自习迟到。后来他考上南阳农校,学作物栽培专业,毕业后分到我们乡农技站,多年前已发不下工资,只好自己回家搞作物栽培。

校工小王,很是仁慈,早自习7点放学,他总要提前5分钟打铃。6点50过后,我们早已读得声嘶力竭,声音也低下去了,听到铃响,撒腿就往外跑。到了街上,刚好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始播送国际新闻,当时阿根廷正和英国争夺马尔维纳斯群岛,天天播出战况。我们班梁姓同学,最爱听国际新闻,有时早自习常常提前溜走。高中毕业,梁同学考上北京大学国际共运史专业,后来分到外交部,研究美洲问题。上次在老家见到他,40多岁年纪,头发差不多已经掉完。

县广播站也播发通讯员稿件。县师范学校有个学生,经常义务为老师同学理发,广受好评,其同学马怀民将此事写成稿件,步行送到广播站。投稿第二天早上,马端了饭碗,到父亲住室听广播,直到本县新闻快要播完,终于听到播音员志钢的声音:“本站通讯员马怀民报道,县师范学生×××助人为乐风格高……”马听到自己的稿件播出,喜出望外,端着饭碗跑出,挨门通知:“惠老师、刘老师、赵老师,快听,广播里在播我的稿子!”等他再端着碗跑回来,稿件早已播完。接下来两天,马每顿饭都要欣赏自己的大作,百听不厌。师范毕业,马先是教书,十多年后当了我们县教育局长,又过五年,成了县领导,报纸上有名、广播里有声、电视里有影,是县上响当当的人物。马一在媒体露脸,即有知情者向人夸耀:“这主儿,是个笔杆子,我们很熟!”

有一次,我跟父亲上街买菜,广播里正预报天气,县副食品公司杂货店一个营业员听了播音,嘴巴撇成了烂杏:“逮个蚂蚱拴着头瞎扯哩,哪能绰风儿都有雨!”旁边一个喝散酒的顾客放下酒碗,喷着酒气,道出县城无限“风流”:

没(蔬)菜公司干水塔,

电业局里卖大蜡,

“火柴盒子”粮行发

气象站是个崩蛋花!

 

  注:①我们县汽车站是粮食市场改建而成,“火柴盒子”指代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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