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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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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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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条抛物线

上小学时,条件很艰苦,课桌是泥巴台子,坐的是自己从家搬到学校的小板凳,吃的是红薯及其常规制品。但我那时人小心红,经常憧憬着美好的革命理想。老师让写《我的理想》,记得我曾在文章里这样写道:

长大了,我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甘当蜡烛,照亮别人;我要当一名工程师,建起社会主义的高楼大厦;我要当一名飞行员,飞翔在祖国的蓝天;我要当一名海军战士,守卫祖国的万里海疆……

后来,我随父亲到县城上初中,有感于我们和邻居赵老师家的巨大反差,我把理想确定得一天比一天真实。

我们家姊妹五个,父亲在外教书,母亲在家务农,按当时通俗的说法,属典型的“一头沉”家庭。我们那个生产队是搞得最糟糕的队,小麦亩产只有一百多斤,标准的种一葫芦打两瓢。刚开始搞联产承包时,吵吵嚷嚷,闹翻了天,一直拖到1984年才把土地分下去。我和姐姐跟父亲在县城上学,母亲带着另外几个在家种地,一家人扯成两摊子,生活状况可想而知。先说吃的,粮食不够吃不说,还多是粗粮。发面时只用个白面酵头,其余全是红薯面,父亲厨艺又差,蒸出的馍一咬一个牙印。早上、晚上都是红薯疙瘩、包谷糁子,很少炒菜,到了冬天,吃得最多的是生腌萝卜丝儿,填到嘴里凉得“炸”牙。每次吃到最后,父亲说“小三儿(我在家排行老三)把菜汤儿喝了!”我就用小手端起放在地上的粗瓷大碗,把漂着少许油花儿的菜汤儿倒到自己碗里。这件事,多年后姐姐还曾戏言,说是父亲偏向着我。

邻居赵老师一家就不一样了。人家两口子都是正式教师,子女全吃商品粮。赵老师全家人永远吃个头不大、又白又虚的白面馍,顿顿炒菜,豆芽、豆腐、萝卜、粉条,时令蔬菜,丰富得很。几乎每星期都改善生活,卤面、饺子、包子、糊辣汤……,闻着都叫人嘴馋。不仅如此,连赵老师家的锅、碗都比我们的好刷:白面汤锅、景德镇细碗,用丝瓜瓤一刷就净了;我们顿顿煮红薯疙瘩,粘锅,锅底已烧成黑色,有时刷不净得用水泡上,下顿再刷。赵老师家有张圆饭桌,能开能合,吃饭时全家围坐一团。夏天,“桐柏山”台扇吹得凉风呼呼叫;冬天,这家人爱吃火锅,大肉、丸子、萝卜、粉条、青菜……,装着一锅“锦绣”,个个吃得额头冒汗。

此情此景,让我抛却了所有不切实际的东西,选准了目标:考大学,吃商品粮,换购粮本儿。又过几年,我冲过了 “千军万马”的高考“独木桥”,有了一份工作,随后是娶妻、成家、生子。蒙领导错爱,又让我担个职务,官不大,很管用,钱不多,刚够花。似乎一切都按部就班,再无“冯谖弹铗”之虞。

象所有即将出山、形成洪流的大河一样,在地形变化之处,往往形成“跌落”。三年前,我所在的单位终于走到尽头,因职责所系,我用一年多的时间与诸同仁为其料理了“后事”。这以后,我以无限纷乱的思绪,彳亍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按照马斯落的人生需求层次,我已处于生存需求的最低层面。换句话说,我已经从理想抛物线的顶端落到了深深的谷底。

感谢我现在供职的单位,在我徘徊无助之时,她向我伸出了热情的双手,肯定了我的优点,也包容了我的不足,给我提供了一个适合的岗位。从此,我又可以骑着自行车,从容穿行于大街小巷。

骑车途中,偶有小汽车在我身旁嘎然而止,车上走下的人衣着光鲜,神采飞扬,与我热情握手——原来是昔日的穷朋友,如今早已变阔,过着“开轿车,坐飞机,屁股后面跟小蜜”的快活日子。朋友不忘旧情,耐心问我景况,然后郑重握别,驾车绝尘而去。我也重新骑上车子,行进于市廛俚巷,依然心平如镜,波澜不惊。这是因为,“吃商品粮、骑自行车,到城里上班”曾是我的理想,如今理想实现了,也就觉得风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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