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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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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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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药苦口

几十年前,我姐报中医学校,父亲说:“这个学可以上,即使将来不分配工作,自己开个诊所也饿不着:谁的头是铁‘箍’着呢?!”

在我国广大城乡,人们对中医药的认识,深入骨髓。有年暑假,我们一群小孩突发奇想,要去爬村西社红干渠跨越县界小河的倒虹吸“闸楼”。我当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棕色广口瓶攥在手里,上水泥台阶时,一不小心瓶子掉下,摔成碎碴。至今想来皮麻的是,我的左手竟顺势摁到玻璃碴子上,虎口处立马割一道指把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我疼得放声大哭,惊慌失措。内中一个年长些的孩子听见哭声,大声喊道:“快去找刺角芽!”在农村,刺角芽长遍田间地头,俯拾皆是,刚出嫩叶时,我们经常掐回家焯熟,凉拌当菜吃。早有同伴跑到地边,掐来一大把。那个年岁大点儿的孩子把刺角芽嚼成糊状,吐出来摁在伤口上。说来也怪,用刺角芽一按,血很快止住,疼痛也轻多了。当晚回到家里,怕母亲看见,吃饭时小心用碗挡住伤口。又过几天,伤口长好,竟没留任何痕迹。后来知道,这刺角芽学名蓟草,是止血、凉血、消肿的良药。

“喝下三根汤,胜似开药方”。每遇头痛发热,父亲就拉着我的手说:“走,到北荒滩挖野苇子根儿去!”北荒滩是片洼地,夏秋一片汪洋,水可没膝,里面长着一望无际的野生芦苇。经常有水鸟将窝搭在苇杆上,一阵风吹来,将苇杆刮弯,快贴着水面了,忽又昂头扬起,鸟窝却始终牢牢挂在上面。到了水边,父亲抡开铁耙,一会儿就挖出许多苇根。然后走到地边,再挖些茅草根,回家把这两样和白菜根一起熬。如果发烧还伴有咳嗽,母亲就用铜勺放点香油,炸十几粒绿豆,再把蛤蟆皮草用热油炒熟。这蛤蟆皮草奇苦无比,每次吃完,母亲总要“奖”我一口白糖。

上小学四年级时,我们那里忽然流行脑炎,十岁左右的孩子是重点感染人群,一时间人心慌慌。我清楚记得,我们村一个男孩,患上急性脑炎,因救治不及时,当天就不行了。临终时,手里还攥着他父亲给他的、已经玩的明光锃亮的铜烟锅。他的母亲抱着他尚温的身体,哭天抢地,痛不欲生。我们姊妹弟兄五个,当时有三个在这个年龄段,父母当然忧心。一天晚上,父亲从县里回来,拿回几包草药,记得里面有山楂、生地、茅草根等。母亲拿去煎了,全家人都喝,连服三天。说来神奇,这场疫情,我们家无一人感染。

“偏方治大病”。我们认识的人中,几乎都能说几个土方子。社旗一小老校长柴长明,和我们是同乡,也是父亲的同学。他不光有一手熬制膏药的绝活儿(他熬的几种膏药可以治腮腺炎、腰肩腿痛、身体生疮等),脑子里的偏方能编一本书。有一年,我母亲患直肠脱落,痛苦不堪,在县医院百般医治,苦无疗效。一天父亲上街买菜,碰到柴校长。闻听此事,随口对父亲说“你到乡下找个柴禾锅,刮点儿锅烟子(学名百草霜-作者注),一次一匙,煎汤喝个试试!”这一试不打紧,药到病除。父亲曾患疝气,不犯则已,一旦犯病,走路都困难。还是柴校长,说了四味中药:昆布、海藻、荔枝核、桃奴(就是没有长成的落果,父亲谓之“雏桃娃儿”)。这几味药,除了桃奴不好买,其它都易得,就是只用前三味,仍百试不爽。只是这药喝着太苦,有一回,我看见父亲闭着气喝完后,说了一句让我铭记终生的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丁亥年春,地丁花开时节,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知道,父亲星落大地,扎根泥土,化为药草,仍在护佑我健康平安。

补记:

父亲四十多岁时,下腭左侧长个瘊子,同事戏称“贵人痣”。他却不以为然,百般除之不去。一天母亲把他叫到身边,用蜘蛛网将瘊子缠紧,数天后自然脱落,皮肤平滑如初。

我少时学自行车摔倒,左脚脖骨头错位,疼得呲牙咧嘴,脚不敢点地儿。邻居莲芸嫂子将我喊到一边,抱紧左脚,看准火候,双手只一“扭”,“咯吱”一声,骨头复位,能慢慢走路了。再过几天,行动自如。真没想到,平时给一家人做饭刷碗、沉默无语的她,竟有此绝技。后来父亲对我说:“你莲芸嫂子娘家是祖传骨科,她继承家传绝学,是正骨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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