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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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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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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件夏装

许多年前,化纤布料是稀罕物,穿的几乎都是母亲手织的土布,厚实,吸汗,不小心跌倒,摔出老远,衣服也擦不破。因为穿土布时间长,最早穿的两件“改样儿”夏装,至今记忆犹新。

一件是上衣,就是现在的体恤衫样式,但我们那时统称为“汗衣”。衣服是豆绿色,左胸前用提花工艺绣一只小鹿,鹿角高耸,耳朵灵动,眼睛黑白分明,就是天涯海角“鹿回头”那个架势,右下方清淅地印着一排字:“上海针织内衣九厂”。

说来惭愧,这件衣服是不知哪个小孩在河里洗澡,走时忘在河边,被舅舅拾到的。舅舅不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他拾到这件衣服时,首先想到的不是物归原主,而是如何妥善藏匿。依这件衣服的大小,当时能穿的有三个人:一个是我大我两岁的舅家表哥。表哥虽说是舅舅自己的孩子,但舅舅以一个农民的狡黠,认定不能给他——因为衣服在本村拾到,失主肯定不会太远,万一被人认出,不好收场。再就是二姨家表弟。他虽年龄虽比我小,个子却高我半头,整天跟着姨夫在生产队牛屋里斯混,弄得泥头怪脸。舅舅不给他衣服,是怕他糟蹋了这件“成衣”。于是,历史性地,这件汗衣归了我,让我在小伙伴面前很是神气了一阵子。

另一件是地地道道的洋货。这年夏天,包到我们大队的下乡公社干部商量好似的,都穿上了一种颜色(咖啡色)较深、布料很薄的尼龙裤子,雪白的上衣扎进裤腰,腕子上戴着明晃晃的手表,骑着自行车在村道上神气活现。只可惜裤子的染色技术不过关,仔细辨认,隐约能从布上看见“尿素”、“日本产”、“45公斤”的粗体字。这时候,大家终于知道,干部们穿的裤子是用日本进口的化肥包装皮做的,得有熟人才能从供销社弄来。因为这种“布料”无法从市面上买来,在村人眼里,能穿上这样的料子,理所当然的代表了一种 “身份”。就象进国营食堂用全国粮票,伸手一拦搭乘“顺风车”,烟厂职工叼着“跑号烟”, 镶金牙自来笑,戴手表捋胳膊一样,举手投足之间,表现的是一种优越。

父亲在县直单位上班,我疑心他找了城关供销社的同学,总之时间不长,我也穿上了一条咖啡色肥料包装布做的裤子。换句话说,我一个乡村顽童,一下子享受到了只有公社干部才有的“待遇”。这裤子轻软舒适,不沾身子,走起路来一擞一擞的,村人呼为“擞擞裤”。肥料包做的裤子还有两个好处:一是料子薄,洗后经风就干;二是密度高,不透气(依现在看,这一条当然不是好处)。伙伴们在河里洗澡,用绳子扎了两个裤脚儿,张开裤腰,在河坝上猛跑一气儿,迅速握紧裤腰,裤子就成了“救生圈”,不会水的人抱住它,能在水里扑腾好一阵子。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穿用包装布做的 “洋装”尚可理解,但在物质高度丰富的今天,穿衣方面的一些时尚行为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好一件衣服,偏要在上面戳几个洞,打上补丁;衣服囫囫囵囵,非要在袖口、裤脚儿剪些碎子;裤子经历了下宽上窄(喇叭裤)、下窄上宽(萝卜裤)、上下一体(直筒裤)的变革,本已回归“常态”,冷不防有人把膝盖以下剪去,再钉上一个扣子,谓之“马裤”……今夏女装忽然时兴一种连袜带裤、薄如蝉翼的黑色尼龙衣,连名字也叫不上来了!笔者痛斥其崇洋媚外、腐化堕落之余,感叹世风不古、今不如昔。

诗曰:

 一

 人民公社大干部,身上穿的尼龙裤。

屁股后面是日本,大腿两边写尿素。

 二

昔年无奈打百补,全是因为生活苦。

如今故意毁新衣,前卫时尚在扮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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