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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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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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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祥

孟祥是我中专同学,住我们隔壁寝室。他个子不高,面庞黑瘦,眼里却透着精明,从外貌看去,明显比我们苍老。这是有原因的。据他自己说,高中毕业那年,没考上,后来又复习三年,接连落第。眼看升学无望,家人也劝他另谋生计。随之走向社会,曾搬过石头,烧过水泥,拉过架子车……期间还不死心,第五次参加高考,这年没怎么复习,却考上了,于是我们成了同学。

孟祥生活简朴,大冷天,床上还铺着席子,盖一条很薄的棉被。不知道究竟是家里穷,还是他自己懒,中专两年,被子一次也没有拆洗过,被头儿磨得油光发亮。在寝室,夜间谈论最多的,还是男女情事。每当此时,孟祥并不发声,大家谈得热火朝天之时,还不时嗤之以鼻,冷嘲热讽。最后,都说累了,吵嚷着睡觉,此时孟祥也过足了烟瘾,嬉笑一声:“进去吧!”拉过被子,钻进被窝,立马鼾声如雷。有一天,孟祥的女友邢影来了,她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一双水灵灵大眼睛会说话。来到寝室,她把我们挨个看过,调侃道:“你们都吃化肥了?一个个长这么高!” 孟祥见到女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如胶似漆,相反却极为平淡,在校两天,该吃吃,该喝喝,第二天再到市区转一下,送走了。现在看来,孟祥之所以对大家的夜间话题不感兴趣,是因为来校之前,与女友关系已很不一般,对警幻所授“云雨”之事,也已通透。这一点,我敢肯定。

孟祥的精明,还体现在娱乐上。学校禁止赌博,可这是禁不住的。这同社会上的许多事情一样,上面越是禁止的,下面越想干。我们打麻将,多在夜间。熄灯停电后,拉条被子,蒙住窗户,点支蜡烛,挑灯夜战,钱不凑手,饭票也行。刚开始,我也参加几次,常常刚起完牌,还在低头摆弄,孟祥已开始出牌,并悠闲地拿张牌在桌子上轻敲,眼睛却盯着已打出的牌,暗自算计。打过一段时间,大家渐渐认识到,还是孟祥的“么子”高,总是他赢的时候多。我在校总共输过百十块钱,认真总结原因,归结于自己不好操心,脑子反应慢,不是干这事的料儿。以后几十年,再不招这个东西。然而对孟祥的牌技,大家还是怀疑:都是中专生,智力没太大差别,无论输赢,应该差不多才对。再后来,终于发现他赢钱的秘籍:首先是趁人不备,经常“偷底摸张”,即从未起完或已打过的牌中,调换自己需要的牌。再就是用的牌有问题。这副牌,是孟祥从自己家里拿来的,他能根据牌背面的花纹,判断别人手中有哪些牌。多种因素叠加,才是他赢钱的根本原因。

别看孟祥经常缺课,作业也不正经写,可每次考试,成绩却好,有两次还拿了奖学金。这一点,大家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毕业那个学期,我们才弄明白这件事。原来,孟祥情商极高,一入学,就把学校里他的同乡—商丘籍的老师摸排一遍,再通过他们,把任课老师弄熟。这样一来,每次考试前,他都能从多方得到信息。还有就是考前几天,孟祥经常到垃圾池边转悠,四下翻找。原来,当时印刷考卷还是老办法—打字机出蜡纸,再上机器油印。这就有了漏洞,每次印考卷,刚开始总有印坏的,打字员随手扔进垃圾桶,再倒出去,这就给了孟祥机会。

中专毕业,大家满怀离情别绪,互写留言。孟祥给我写的有两层意思:一是讲社会复杂,不要被表面的东西迷惑,要看透事情本质,还有一层,不好写在这里。我则诌了几首歪诗,写在他的留言簿上。

梁园柘城孟祥兄,戊辰秋日喜相逢。

艰难经历弟谨记,沧桑人世并肩行。

同食同宿三二0,麻坛之上较输赢。

本想坐桩再自逮,无奈鸡叫天微明。

相处两年在家中,你欢我爱鱼水情。

别时愿随孟君去,却怕邢影打醋瓶。

    转眼30多年过去,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中专毕业,孟祥分到商丘某地,没干多久,单位关门,又跑到京城混了几年。大约五年前,忽然听同学讲,孟祥现在省社科院当处长,干得很好。我查了网络,百度有记:孟祥,河南柘城人,西南民族学院社会学硕士毕业,供职于××省社科院,研究员,并有著作云云。

看到这里,耳边顿时响起他南腔北调的歌声:“船、船、船,船烟白茫茫,我、我、我,目眶渐渐红,无情的命运来来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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