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子村支书罗有林的印象中,村头那两棵木绵树比他年纪还要大好几十岁,村里的人都觉得它们与众不同,也许两棵都是雄性的,才不会绽放美丽的木绵花。就像海子村患上了可怕的“地球癌症”一样,满山遍野的石头,逼得人们无路可走,堵住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海子村早已被地球专家定义成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二十余户一贫如洗的人家零零碎碎的散落在怪石嵯峨、峭壁陡立的大石山里。这些石头虽然长在山上,却深深刺痛着村民的心,压得村民们喘不过气来,以至于人们只能望“石”兴叹。“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春种半面坡,秋收一小箩”原本是喀斯特地区的一首民谣,但却成了缠绕海子村的魔咒。由于恶劣的自然环境,这里的人们生存手段很原始,靠的是望天等雨、石缝刨食,过着的是人背马驮、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海子村水土流失严重,深度石漠化让这里背上“水土流光、树木砍光、姑娘跑光”的“三光”称号。当然不尽然如此,村头那两棵年迈的木绵树就是最好证据。
年轻的海子村女人都知道,留在村里埋头苦干、发奋忘食一辈子,最终也斗不过那些奇峰怪石,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于是大家都自寻出路,纷纷外嫁。外面的女人更不愿意嫁进海子村受穷受累,海子男人要么留在村里打光棍,要么离开村子去淘生活。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和新村十八岁的杨秀芬就与众不同,现代社会中一场本可以不履诺的“娃娃亲”却打破了海子村的宁静。秀芬的父亲曾因海子村贫穷多次欲退掉这门酒桌上承诺的婚姻,可性格倔强的杨秀芬却总是以“一诺千金”而加以阻止。她也知道海子村是远近闻名的穷村,可背信弃义的事她不愿干、也不能干。她常对自己说“海子村穷没关系,只要敢想敢干,就一定能改变穷困面貌”,真可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元礼和秀芬结婚前一天,海子村二十多人抬着三百斤猪肉和两百斤酒的彩礼,爬坡上坎地在陡峭的石山路上走了十多个小时才到和新村,半路还把元礼大伯的腿都摔折了。那匹迎“亲”的马虽然作了精心打扮,还特别为新娘配了个红鞍,可是也走得一瘸一拐的,一路上似乎被那些可恶的石头折磨得够呛。面对这场喜事,和新村男女老少对秀芬的祝福很少,对“婆”家的贫穷则议论蜂起。
秀芬却始终如一,再多的议论也没能改变她的决定,告别父母和亲人,秀芬并没有八抬大轿的风光,连马她也舍不得骑,她可怜那匹海子村唯一的、一瘸一拐的马,所以她愿意随迎亲队伍徒步回家,她知道海子村的运输还要靠它,它是海子人通往外界的希望,她要呵护它。从和新村到海子,迎亲队伍又爬坡过坎地走了十多个小时,回到村里开席时已近黄昏时分,海子村的夜幕也因秀芬的到来而欢声雷动、热闹非凡。
所谓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秀芬为她的洞房花烛夜,走了十多个小时,稚嫩的双脚磨出了很多水泡,元礼为她煮了一壶热水,昏暗的油灯下用粗糙的手捏了捏秀芬的脚,然后他又低着头拿着绣花针一言不发地帮她挑着水泡,他深知秀芬愿嫁进来就是他修了几辈子的福份。秀芬的脚虽然很疼,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却早已深深地融在一起。
光阴流逝,嫁到海子村的头两年,秀芬夫妇石头缝里日以继夜地劳动,终究只能苦个半饱。罗有林对儿子和媳妇的勤劳看在眼里、苦在心里,他不忍心两个孩子把最好的青春都用在石头缝里种庄稼。于是他对儿媳秀芬说“这里太苦了,你带元礼打工去,到外面拼闯去,最好别回这个鬼地方来”。秀芬没有应声,但心里却明白海子村为什么穷,自己绝不能一走了之。两年来秀芬想了很多,她早已下定决心要与天斗、与地斗,要带领乡亲们向贫困宣战,要同石旮旯斗出一翻新天地。
秀芬与公公、元礼商量,想让元礼外出打工补贴家用,自己留下带领大伙从石头缝里凿出一条路来,因为她深知“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通路是海子村民的最大愿望,更是海子村摆脱贫困的唯一方法。罗有林被秀芬的想法吓了一跳,心想“你个女娃娃,逞什么能,修什么路,真是异想天开”,便开口叹道“我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那么远的路靠我们村这几个人怎么修得通呀。”秀芬说“等不是办法,干才有希望,我们要自力更生,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相信路一定能修通。”“爹,你开个群众会,我和大伙唠唠。”秀芬又说道。罗有林看了儿媳妇一眼,自知儿媳妇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无奈地看了看窗外大山上密密麻麻的石头,提起水烟筒大口大口地吸起来,一阵浓浓烟从嘴角冒出来,满屋子乱窜,烟嘴上的火星子似乎又将点亮一丝希望的曙光。元礼只是低着头,仍然不说话,他自秀芬过门那天起就决定一切由秀芬做主,他听她的。
在罗有林的安排下,二十几个村民代表聚集在罗有林家,他们挤在小小的火塘边,罗有林拿着烤茶罐聚精会神的烤着刚从山里扯来的老树茶,村民们边喝边听刚二十岁的秀芬讲“愚公移山”的故事,谈修路致富的想法。村民们对秀芬有敬佩的、有赞叹的、也有当她是笑话的。可秀芬却不在乎,她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和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像火塘里柴火正在村民们心底燃起,把大伙的心照亮了许多,一些村民还显出了昂扬斗志,他们被秀芬那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的口头禅所打动。但讲到修路需要集资筹工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似乎又给内心刚燃起的雄心壮志浇了瓢冷水,大家都知道海子村家家户户都一穷二白,筹工没有问题,但要集资谈何容易。罗有林放下手中的茶罐,又抬起水烟筒深深地吸了几口,然后说“作为支书,咱家带个头,我明天把家里那两头肥猪卖了,全部用在修路上,同时我家还出两个劳动力。”几个党员见支书带了头,便也斩钉截铁地表了态。
半年后,全村二十四户人家,每户从一百到一千不等,共筹得修路资金柒仟捌佰元。罗有林把钱交给了儿媳秀芬,并叮嘱道“这可是全村群众的所有希望,现在全交给你了”。秀芬把钱用塑料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生怕少了半张。第二天,秀芬列了修路所需物品清单,把钱装到最里面衣服兜里,又隔着衣服摸了摸,觉得十分稳当了才牵着那匹老马、踏着乱石小路向田街镇走去,那瘦小的身影带着全村人的期待,渐渐消失在大山深处。
这一路上,秀芬马不停蹄,脑不停思,她深知要在条件恶劣的石头缝里修路,没有炸药不行,要解决炸药必须得到政府的支持。到田街镇后她并没有马上去采购工具,而是到镇政府反映了海子群众的急盼。当镇党委郑康副书记看到秀芬双手捧着群众筹积的、被塑料包裹得十分严实而又皱巴巴的票子时,他默默地在秀芬的申请书上签下了“请扶贫办在炸药物资上大力帮助”的几个字。秀芬拿着批示如获至宝,这几个字也更加坚定了她带领群众战天斗地的决心。到扶贫办办理了炸药物资手续,把第一批物资装进背蒌里,她牵着马到街上采购了柴油发电子、风钻机、大铁锤等,直到小半夜,才人背马驮地把物资运到了海子村。
面对柴油发电机、风钻机等这些“高科技”产品,海子村民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秀芬拿着说明书仔细阅读、反复研究,她深知要修的路很长,不能被拦倒在开始的地方。但发电机、风钻机等与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研究了几天机器依然像几块大石头一样无动于衷。村里年轻人都外出了,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无奈的她又背上娘家带来的绣花口袋再次向田街镇出发,她下定决心学不会使用发电机和风钻机就绝不回村,她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辜负了村民们的信任与重托。
三天后,秀芬回来了。她绣花口袋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配件,在村民眼里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很有学问的“工程师”。当柴油发电机轰隆响起时,村里的群众都围了过来,情不自禁地向秀芬竖起拇指。秀芬一点也不因此而骄傲,她知道后面的困难才是真正的考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秀芬不舍昼夜地带着几个村干部在荒山凸岭上勘探起修路的线路,按照秀芬的设计路线,原来需爬坡过坎的十多公里路缩短成五公里,但需要凿一个五百米的隧洞。当修路方案摆在大家面前时,群众纷纷议论,有人认为要从大石山凿出一个隧洞无异是“疤瘌眼照镜子 —— 自找难看”。可是不打隧洞能怎么办呢,山高坡陡,总不能把路修好了车却进不来,不能让海子村还过人背马驮的日子吧!秀芬对大伙说“我算过了,咱们就算每天凿一米,两年就通了。俗话说‘路虽远行则将致,事虽难做则必成’,我个女流之辈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就这样,随着轰隆一声炮响,海子村拉开了与“地球癌症”斗争的序幕,而领头的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黄毛丫头杨秀芬。海子村二十四户人家,每家出义务工一人,二十四户人家轮流供饭。大山间、石头上稀稀疏疏的人影,叮叮当当的凿石声,热火朝天与地斗的场面,定格在延绵不绝的大山上,回荡在深山沟壑中。
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如村民背上的汗水在不停地流淌着……
秀芬的母亲由于行动不便,只能在家里负责缝补那些穿破了的“解放牌”胶鞋和衣服,几个月下来秀芬已经跑坏了两双鞋,为了把钱节约在修路上,母亲帮她修了又修、补了又补。对秀芬来说,穿什么样鞋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打通海子到山外的路。当父亲把全村人的希望交到她手上时,秀芬就知道那份责任之巨,担子之重了。
当路修到第一个悬崖时,如何在绝壁上凿炮眼、引炮等都成了问题。谁去,怎么去?要用安全绳拴住还要带近三四十斤的风钻机在悬崖上钻出炮眼,谁也没有经验。正当秀芬踌躇不决的时候,作为村支书的罗有林站了出来说“我是共产党员,我先上”。但让秀芬没有想到这句话竟成了父亲的遗嘱。
随着安全绳从山顶缓缓放下,罗有林左肩扛着风钻机,又手抓着小杂木到了指定地点,当风钻机响起时,山间回荡的声音犹如一曲充满胜利署光的交响曲。当钻到第五个孔时,安全绳突然滑落,罗有林右手攥着风钻机,左手紧张地抓向一棵小树,只见小树被连根拔起,罗有林坠下了几丈高的悬崖。“秀芬、秀芬,安全绳断了,你爸他……”现场群众乱成一团。当秀芬带着乡亲们找到罗有林时,他已经冷冰冰的躺在崖底下的石缝里,右手仍然紧紧的攥着风钻机,似乎他最后一刻想到的是要守护好这把能钻通海子与外界联通的修路工具。
“都怪秀芬,修什么路……祖祖辈辈都走过来了”秀芬和婆婆守在棺椁旁,婆婆埋怨着哭个不停,责骂、自责交织在秀芬的心里,此刻她比谁都难过。丈夫元礼坐在一旁不停地吸着水烟筒,乡亲们围着你一言、他一句地议论,就一个意思:路不修了。元礼看了秀芬一眼,秀芬两眼发肿、眼里布满血丝,她跪在灵堂前用那双粗糙的手点燃纸钱,燃烧的火苗上到处是父亲在悬崖上凿孔的身影,耳边还总是回响着父亲那句“我是共产党员,我先上”的铿锵话语。
从不爱说话的元礼放下烟筒,对大伙说“路一定要修!我爹走了,可是还有我和秀芬”。秀芬缓缓地站起来,慢慢走到副支书杨炳权面前说“杨书记,我要入党”,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早已准备的、皱巴巴的入党申请书递到杨炳权手中。杨炳权看了看申请书,又看了看罗有林的棺椁,小心翼翼地把申请书装到兜里,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罗有林的坟就埋在村头那两棵木绵树旁,那里地势开阔,可以看见村里正在修的那段崎岖不平的公路,也能看见他摔下去的那陡峭的悬崖,还能听到修路凿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也许这样罗支书才能真正安息。
在秀芬的张罗下,村民们又恢复了修路的日常,元礼又接过了风钻机的重任,一个多月时间,二十多人硬生生地在陗峭壁上凿开了三米多宽的公路,可是过完峭壁,就要面临着艰苦卓绝的隧洞工程。现在修好的三公里多路,花了村民们四年时间,而二十多人要凭双手凿开五百米的石山隧洞,可用“难于上青天”来形容。
嫁到海子村七年多来,除了干点广种薄收、勉强为持生计的活计外,秀芬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带领乡亲修路上。她寻思着只要打通这个隧洞就离通路的日子不远了。为了使工程量减少,“工程师”杨秀芬将洞设计得相对矮小一些,还预留了泄洪沟,秀芬也想趁机解决海子村唯一的、长期受涝的石漠田坝问题,为海子发展预留出发展空间。群众对着秀芬用钢笔在纸上画的图纸,就用凿子一凿一凿地开工、一点一点地推进,速度如蜗牛爬行一样。
两个月下来,才凿开二十来米的进度,群众都泄了气,出工的人越来越少。秀芬自己白天往工地跑,带头抡锤放炮,晚上又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物资用完还得往政府跑补助。元礼看着秀芬身子越来越瘦,双手茧子却越来越厚,自然是心疼极了。有天晚上,他像新婚时那样为秀芬端来热水,帮秀芬捏捏脚,元礼发现秀芬的脚已不再像才过门的那样稚嫩小巧,而是长满了老茧且严重变形,他低着头轻轻地揉了揉,又小心翼翼地帮秀芬撕开脚上裂开的死皮,忽然间他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下来,滴在洗脚水里,水泪交融中,仿佛照映出几年来那个一直不停抡锤凿壁、瘦小无助的女人的影子。
在秀芬的感召下,一些外出的男人陆续回村,加入到这个修路的队伍中。他们深知修路不光是秀芬和留守老人的事,他们要把担子扛起来。修路的人从二十多个变成了三十多个,进度也加快了许多。而这个带头人也被年轻人们推到了村支书的岗位上,海子村所有党员、群众都知道秀芬是最优秀的支书人选,这些年所有的急难险重,她都是冲在前、干在前。或许是父亲那句“我是共产党员,我先上”的遗言激励着她,或许是海子村群众对路的渴求激励着她,或许是海子村的极度贫困警告着她。
路一天比一天长,隧洞一天比一天深,可秀芬却一天比一天瘦下去。其实她自己早已感知身体不如从前,有时候胸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但她从不表现出半点异样,依旧是风雨无阻地凿石修路。元礼心里很着急,他生怕她身体出问题,他常劝她去医院检查,可秀芬总是把时间用在隧洞工程上,根本没把元礼的话放在心里。直到有一天,她在隧洞中因胸痛倒地,不省人事,乡村们才强行将她送到田畴县人民医院,她也才知道自己长期凿岩的灰尘已让肺蒙上一层阴影。在转到西华市医院才知道自己已是肺癌中晚期,医生建议她化疗,可金钱上不允许,时间上误不起,在她犟脾气的坚持下,元礼为她开了几大包药带回了家。她与丈夫元礼约定,绝不可以将病情告诉乡亲们,她怕乡亲们失望,更怕乡亲们在筑路工程中行百里半九十。
五百一十米,两年零三个月,海子群众靠三十多双手凿通了隧洞,他们用双手在田畴大地创造了奇迹,干成了千百年来没人敢想的难事。可是带头人秀芬的身体却很弱了,她常靠一些止痛药维持着到工地上来。乡亲们不再让她抡锤,不再让她碰风钻机,不再让她干重活。只要她到工地上走走,大家便高兴地、更加卖力地凿岩挖路。遂洞打通那天,乡亲们让秀芬给隧洞起个名,秀芬毫不犹豫地说“胜天洞,就叫它胜天洞吧,人定胜天!”大伙异口同声“对,就叫它胜天洞”。
“乡亲们,八年了,只剩下最后一公里,大家要有信心,坚持就是胜利”在群众会上秀芬声音撕哑地说。
可最后一公里,秀芬终没能亲自上阵,她已躺在床上靠“杜冷丁”维持生命,每天元礼从工地回来她总要问问修路的进度,他也总是耐心的替她擦拭身子,给她讲工地上的那些事。她常叮嘱元礼“我喜欢村头那两棵木绵树,虽然它们不会开花,但是它们能与恶劣的环境抗争,能在石逢里不断成长。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就把我葬在那里,我想看着大家把路修通,我想看到咱们村以后车来车往,我想看到木绵花开”。元礼一边点头,一边默默地流泪,他知道秀芬嫁给他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如今好日子快来了,可秀芬却……,他不敢再往下想。
秀芬出殡那天,村里专门派人到最后那公里路上炸了十个响炮,用来纪念秀芬嫁到海子村十年。按照她生前的遗愿,村民们把她葬在了村头那两棵木绵树旁,让木绵树陪伴她一起见证“天路”的奇迹。
第二年春天,路修通了,“地球癌症”没有吓倒秀芬和海子村民,他们用双手凿出了通向外界希望,可肺癌却无情地夺走了秀芬的命,把秀芬永远埋葬在海子的石山上。路通那天,平常不怎么说话的元礼却坐在秀芬和父亲的坟边,说了一整天的话,他要与秀芬和父亲分享这份撼天动地的喜悦。
就是那个春天,有第一辆车开进了海子村……
也是那个春天,村子下面那片常年被淹没的土地被村民砌成水田、种上了水稻……
还是那个春天,海子村头那两棵木绵树神奇般地开花了,木绵花儿是那样的红鲜,那样的美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