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只名不见经传的蜻蜓,外表长得平庸又怪异,除了矫健轻盈的双翅,还长着一双妙不可言的复眼,虽然它表面看起来和人类一样,但这双由五万六千只小视孔构成的复眼,视线范围广阔,能与人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摄像头媲美,可以举目千里。眼睛的动作更是灵活多变,就像一台高速摄影机,捕景能力比长焦镜头更远,比鱼眼镜头更广,比微距镜头更清晰。它还可以把最快的动作拆解开来,形成上亿张图片并瞬间储存到我的大脑中。
旅行是我一生的挚爱,也许这对复眼就是为旅行而生,但闻哪里有美景,我这双贪婪的复眼便蠢蠢欲动,这双纤巧飘逸的翅膀总是不由自主地颤振。
仲夏的太阳烧灼着大地,高温似乎想把我们倒挂起来晒成肉干,地面发出的阵阵焦味逼我振翅飞离烈日的凶残,由池塘旁边飞向一幢古色古香的别墅,从窗孑飞进了书房。室内空调机不时透出阵阵清凉,与室外形成“冰火两重天”的鲜明对比。房子主人背对着我,聚精绘神地翻阅着网页,忽然一行醒目的标题“网红打卡地普者黑——铺满荷花的湖面,美到窒息,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呈现在我眼前,我迫不及待飞到最近处,悄悄地振翅平衡身体,用这双无以伦比的复眼,和主人一道饱餐着那一张张“世外桃源”般的美图,大洒锦、小洒锦、并蒂莲和那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那一望无际的荷田……
想像的天窗瞬间被开启,我沉浸在美好中难以自拔,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沸腾,我早已按奈不住旅行的冲动,大脑里满是这盛满鱼虾、开满荷花、充满诗意的普者黑。
我振动着那两对可以前后独立扇动的翅膀,像直升机一样腾空而起,跃出窗外,追逐着高速奔驰的动车,向我心中的世外桃源进发,开启了一场说走就的旅行。
在双甲山码头那块导览图前我用复眼快速扫描,把它存储到大脑中,以便途中能迅速搜索出游览线路。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急促地排队候船,水中央的画舫中早已挤满了游人,逆流而上,偶有一艘“沉醉不知归路”时而又“误入偶花深处”。我急忙振翅追赶,在画舫前那朵美丽娇艳的大洒锦上表演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吸引了画舫中那些“好摄者”的“长枪短炮”。
忽然,一艘小船从荷田深处划破平静,船上身着各色防水衣的游人将锅碗瓢盆变成了泼水工具,把一瓢瓢清凉甘甜的湖水泼向了画舫里的陌生人,不时激起阵阵尖叫。那些水花偶尔溅到我的身上,令我有种“沁入心脾”的幸福感,我突然明白,有时幸福竟然只需一瓢水。
我振擅双翅,抖落水珠,慢慢地从荷田是起飞,身边那些挨挨挤挤的荷叶与荷花,散发出迷人的荷香,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荷叶上悠闲自在的散步,成片的鲜艳的大洒锦与小洒锦争相绽放。那几技双色并蒂莲伸展着纤细的腰肢,在游客的镜头里争奇斗艳。只有那些凋零的残荷静静地赋闲,用水当作镜孑,欣赏着自己曲卷的身体,感叹着美好总是短暂易逝,青春一去不复返。我略怀伤感地煽动翅膀,九十度直冲云宵,然后再以四十五度角俯视整片荷田,山映着水,花依偎着荷,荷叶下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带出一行青雾,好一幅“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的美景。
当我沉浸在美景中不可自拔时,一群傻得可爱的同类从我身边飞过,翅膀振动的声音从左向右,急匆匆地朝远处滑去。我脑瓜子迅速搜索着景区导览图,从方向上看它们应该是去天鹅湖看奇峰、溶洞、湖泊,这对于热爱好大自然和一只沉迷于旅游的蜻蜓来说,是绝不能错过的美景。我沿着路边的指示牌一边搜寻,一边朝天鹅湖景区飞去。
天鹅湖周边生态保护得很好,一株株水杉、石杉、落叶杉等在湖边翠绿欲滴、竞相生长。由于未到冬天,我遗憾地错过满树披红、满湖争艳的致景,但夏季天鹅湖散发的高负氧离子足以填补了我的遗憾。
我停留在湖边的水杉上,从大脑里收集着资料,据说湖里物种多样,常有“鱼游浅底,百鸟争鸣”的景象。仅鱼类有丘北盲高原鳅、金线鲃、鹰喙角金线鲃等89种,鸟类有大雁、天鹅、苍鹭、白鹭、钳嘴鹳等209种,维管植物有151科823种,可谓是野生动植物的天堂。其实物种多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看看那名副其实的天鹅。
我用复眼快速地扫向湖边,游客们正躬身向湖里的白天鹅、黑天鹅喂食,几个调皮的小孩往湖里撒了些面包渣,水上的天鹅与水下的鱼都奔走在抢食的路上,好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景像。湖边还有一群“好摄者”,他们架起相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我顺着镜头方向飞去,只见两只热恋的黑天鹅悠然自得地依偎着,时而面对面摆出“心”形,向岸边的人撒出大把“狗粮”。那些“摄影师”们则趟机“咔嚓咔嚓”不停地按下快门,记录着两只天鹅的脉脉含情。
也许因为忌妒,也许因为甜蜜的爱情不容外界的打扰,当我侧身振翅飞向两只黑天鹅,准备近距离接触它们时,雄性的黑天鹅目露凶光,向我发出不友善信号。要知道我是只不容易被凶恶吓倒的蜻蜓,我径直从它们中间挑逗地飞过,没想到那只看似善良的的雌性天鹅为维护它们纯粹的爱情而张开了血盆大口,猛地朝我扑来,我急忙调整方向,直飞云宵,幸运地躲过一劫,然后赶紧朝岸边飞去,停在了那只孤独的芦苇上。我用手擦了擦脸上被惊出的冷汗,然后对着清澈的水镜子笑了笑,调整自己的表情,因为我不想被人们的镜头,捕捉到我伤心害怕的另一面,这是人的心里,也是我的心态。
离开天鹅湖已近黄昏,据说在仙人洞村的那些民宿里品一杯茶,看日出日落是最美好的事。品茶自然与我无关,但欣赏日落则是我的最爱。于是我打开导览图,直飞仙人洞村。普者黑夕阳与众不同,落日的余辉从白云的缝隙里穿越而出,有的落在荷田里,有的坠在水中央,伴着几艘缓缓行驶的画舫小舟,正是欧阳修《采桑子·残霞夕照西湖好》词中那句“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苹汀,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写照,这一幅天然的光影世界,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岸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沿湖漫步,时而抬手指向湖中央,时而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晚风徐徐地送来一阵阵荷花幽香,与湖畔人家饭莱的香味混搭在一起,令我垂涎欲滴。
来到仙人洞村,我停在“喳喳呀”的房檐上。旅店内的两个银发夫妻倚窗欣赏着一片片飘过的火烧云,山依偎着云,云缠绕着山,不离不弃,和着一切倒映在水中,红成一大片,甚是美丽,甚是娇艳。银发夫妻看着夕阳,我看着他们,我在想,也许因为爱情,荷田变得如此美丽,夕阳变得如此动人。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靠着房檐发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感叹并迷糊睡去,我梦里看见另一个古典的房间里亮起了灯,中国第一才女李清照起手落笔处溅起点点墨光,再放大作品一看,好一首《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我不知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词句究竟是为谁而写?难道是普者黑的美景,又激起了李清照的几处闲愁?突然,一滴露水打在翅膀上,惊醒了我的这帘幽梦。
醒来已是深更半夜,我用脑瓜朦朦胧胧地翻着今天用复眼拍下的照片,在大脑里修片、调色、重组,我想用我神奇的复眼,把这个“世界的世外桃源”通过剪辑、合成一部令世人赞叹的大电影呈现给人们,让世人相信,原来普者黑是如此美丽,文山如此美丽,中国如此美丽!
让世人羡慕,作为生活在世外桃源的蜻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