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们有几十年了。这些年里,似乎一切都变了。唯独不变的是没有回应的呼唤。而我呢。还始终抱着一种自己知道绝不会实现的愿望。依然固执的呆想,闭上眼我想到父亲的生命能够重新来过。每一次的臆想总是重复着类似的结果“失望”。可谓是劳心又劳神。
于是我选择父亲忌日的这天。吃过晚饭,一个人顺着人行道随心漫步,经过路口红灯叫停了我,而我不想等,索性转身面迎绿灯朝着新地标的方向走去,身边人来人往,我却无心顾及。可能因为我家是在闹市区里,这些穿梭的人流他们习惯在闹市聚集。所以我也不以为奇了。再说我喜欢热闹。喜欢站在人声鼎沸的夜空下,看着万象更新的这座城市。想到了我已在此厮守30几个年头了。不由得让我心生欢喜。有种不可名壮的快乐。这时,我望着灯火万家的水泥丛林。用心呼唤着爸爸,爸爸。看到了吗?古老而美丽的城市。一环又一环绕城的路灯,绕进富裕,绕出繁华。盏盏霸道的灯火如昼的明亮硬生生的把月光淹没。但是。它怎么也淹没不掉我所有难忘的记忆,一件件犹如光下的树影筛网似的筛出了我刻骨铭心的桩桩往事。所以我决定在这里告诉您老人家关于我们家的一些事情。
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痛不欲生的那一天。大半辈子下来我至今难以释怀。知道吗?爸爸,对您突然离世深深的揪着的是我的心。对您本不该出行的炎热天,酿成来不及的后悔而使我耿耿于怀。那个夏日的午后。骄阳似火。树上的“知了”撕心裂肺的叫着。我在厨房“和面”正准备包饺子。母亲也忙活着,谁也没有在意吃过午饭坐在椅子上的您,正与死神在搏斗,哪里晓得啊。 过度劳累引起高血压脑溢血的您,在痛苦的挣扎着。一声扑通惊到了我。您歪倒了。倒在我们的跟前,魂不附体的我把您抱起来,千呼万唤的嘶喊着,“爸爸,爸爸。”您没有应声,没留下片言只语,而是十分平静的停止了您的心跳。一点预兆不给我们留下,就撒手丢下千里迢迢伴您远道而来的异乡母亲。您永远不会知道,晕厥过去的母亲已流不出眼泪了,只有断肠似的伤痛。倒下了。连爬起来的力气也被您带走了。元气消耗让妈妈哭都哭不出声。爸爸,您真的走了。
也许是您相信着我们。或是你已预感到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吧。或是你认为我有能力来照顾我母亲呢。而我呢。连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又怎么保护我的母亲啊!担心一天比一天强烈。我只能往好处想,会有一天离开这里,带着母亲。
如果说生活了将近20年的村子,给予了我什么,那我只以不便来形容其中的无奈。那是由于非农业户口的我们,单单只是居住在此,每月必须去乡镇按粮本计划买粮。八华里的路程跑下的次数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惜我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印象。可能是我没有那抒情的天赋吧。再加上不善于交流,于是我跟乡民几乎不怎么打交道,久而久之我把父亲建立起的浓浓的乡民情谊慢慢给稀释了。让本该不属于我们的这里,变得越发陌生。我没有法子。虽然哥哥工作落实了,但是离家较远。从军的弟弟当年去了部队。屋里只有我和母亲,显得格外的冷清,除了这栋房子,一块菜园地,什么也没有了,然而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
一天,母亲不舒服住进医院。当医生检查完毕,即是我噩梦的开始。母亲必须动乳房切除手术。怎么办。看到母亲瘦弱的样子,我急忙转过脸,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因为我没有底,所以担心起母亲手术的结果。
日子一天天的过,母亲术后恢复的很好。我的心安定了许多。
和所有经过病魔的人大致相同,母亲的性格变得娇纵了。这又使我怀念起了您;“我的爸爸”。我回看那一幕幕还是真切的生活场景。却少了您的存在。不免有些悲哀,再看到大病初愈的母亲眼睛里总含着伤心的泪。时常一个人坐在屋角自言自语叨叨。我的心几乎要碎了的感觉。现在想来,那段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样克服自己的。
日升日落的光阴,磨着我的性子顺从着妈妈。渐渐的妈妈有了改变,语气温和多了。我这个做女儿的须得进一步再为母亲考虑了。 因为条件允许我们有这方面打算了,市场经济已给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实惠让我真切体会到了。所以我便随改革的步伐从农村来到了城市。带来了母亲,不久我便结婚了。虽然生活谈不上多好,但是,母亲再也不用担心为粮食够吃不够吃而花心思烦神,同样我也不考虑雨季为烧饭没有干柴而着急了。所有这些都写在了母亲的脸上,流露在母亲的笑容里,瞧瞧吧。焦虑多年的母亲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天乐呵呵的,一会哥哥家,一会我家。闲适得很呢。
我不善言辞,那是因为生活的改观,面貌的变化来得太快了。几年中的改革开放叫我无从说起变化中拉出的枝枝节节。每一枝节是那么的葱绿茂盛。积累了沉淀。沉淀出红火的生活。我沉浸在幸福的小家中。87年,冰箱到家了,硕大笨拙的体积怎么摆放差不多就在门口。不,我不能这样说,不能亵渎刚来家的冰箱。怪只怪面积的制约不得不忍受冰箱傲慢的形态。爸爸你肯定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冰棒可以自制。每天都能喝到冰水,那冰凉凉的水喝下去,很难形容我的胃在这个夏天沁人心脾的滋味。真的好爽啊。我的爸爸。
89年我们搬家了。连同冰箱一起我们离开了单位宿舍房。住进了一套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福利房。白色的墙面,红色漆地面,爸爸你不知道哦,那一刻,门打开的那一刻。四楼清凉的风欢快的迎接我的到来。我信步走向阳台,朝远方望去,爸爸我多想望到你,对您说,这是我的家啊。如果你能重新来过,我定会特制一把上好高档的木制靠椅,摆在阳台上,配上一杯浓茶,让悠闲的你靠在上面继续讲您那永远讲不完的惊险故事,描述战场上拼杀刺刀的生死场面。还有你那习惯性撩起衣角的动作,我清楚你是想让人看到你腹部刺刀留下的疤痕,深陷下凹犹如一张嘴,好像在诉说,今天的幸福日子得来的多么不容易。你们要好好珍惜啊。
如果说战难纷飞的岁月,舍生忘死体现了父亲无私奉献的人生价值,那么和平年代,令人箫然起敬道是父亲吃苦耐劳的精神。我说的这些并非夸张啊,要清楚,最有说服力的可算是父亲获得的那一枚枚的勋章。诠释了父亲当年英勇的事迹。彰显了父亲的荣光。这道光永远激励着我们努力生活。孝顺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又拉回到母亲的话题上。是母亲的微笑还是母亲的坐姿。我端详着母亲。母亲直起腰来望了望我。顺便将吸完蜂王浆的空瓶扔掉。动作很利索。看来蜂王浆对母亲的健康起了决定性作用。当然起决定性作用的产品,都起源于市场经济带来的生活变化。自由买卖,能够想买就能买到的所需,想着想着。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但又不是存有报答,却是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冥冥中藏着喜悦。而这喜悦全源于改革开放。改革开放使我们更加富足。这不,富足。又让我迈出了一步。
爸爸:你信吗?我有了门面房。真正属于我的一份家产,看看吧,沉甸甸的房产证上记载着1995年的字样,印证了上下两层小楼坐落在繁华的街面。辉煌的场景呈现的是我的体面,凝聚的可是我的心血啊。爸爸。我的爸爸。谁曾想啊,经济的腾飞带动了城市的发展。 城市的变迁伴随着新与旧的抉择,已由不得我过多思考,政府已定在2018年动工拆除。这座小洋楼很快就要和我告别了。
唉,我应该去看看我的命脉。走,说走就走我通过了一条很窄的弄堂,来到了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环顾四周,竭力想使自己找回当年这里辉煌的感动。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想象越来越模糊了。“喂,进屋坐坐”。房客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路。现在我要进屋,进我房客家坐坐消磨部分时间,部分是想消除对门面的留恋,部分则是由于为了摆脱拆迁痛苦思想的折磨。我为什么这么说呢。根由是这两天,我一直生活在烦恼中,知道了许多关于门面拆除补偿的事,多年生活不劳神的我,这一折腾,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闷闷不乐的,心也开不了,我真的陷入了痛苦之中。
二十多年了。在过往以及在现在。我对门面的依赖始终如一,甚至越来越强烈,我知道这一现象,足以说明我的心态已进入老年化了,不错,的确我是老了。回不去的那些年。买房时那大刀阔斧的劲头再也捕获不到了。
爸爸,我真的不应该说老。因为90开外的母亲还坐在我的面前呢,还是从前那副强势的样子,叨叨叨的说三道四,长时间地望着她这个听众女儿。好像离不开似的。而我呢,也愿意就这样陪着她。一天一天我在为她老人家争取更多自在的时间享受人生,让她其乐融融的生活在每分每秒里。 好了。到此吧。因为明天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