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河山,男儿一身皆是胆,有泪不轻弹。
沙场奋战,且带吴钩独凭栏,揾泪守江山。
——题记
日暮独登危楼,伫倚斜栏。遥目望之,菡萏香销,翠叶衰残,倾耳听之,寒笙幽咽,荡气回肠,禁不住愁绪满怀。似水流年,与韶光一同憔悴的人,自然不忍去看这满目萧瑟。
触景生情,那些愀怆凄然的诗词无端地浮现于我的心海——“无言谁会凭阑意”“独自莫凭栏“休去倚危栏”。其实,令我感触颇深的还是“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无人会,登临意,"词人面对家国兴亡,就像面对飞逝流光,惟剩彷徨,我亦不自觉的黯然神伤。
我的思绪随着吴钩飘走了,随着栏杆远去了,到往了那些封尘已久的年代……
千百年之前,似也有一人登临危楼,凭栏伫倚。夕阳西下之时的丹灵斜挂楼头,孤鸿悲啼空留无限哀愁。浩荡的江水向天而流,更秋。“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这吴钩虽说锋利,却不曾沾染敌人的鲜血,而今闲置事旁,无用武之地。他看着这弯吴钩,徒然地拍打栏杆发泄苦闷哀愁。空有一腔爱国热血,却又壮志难酬。他文韬武略,本可通过战场的奋战名垂青史,却偏偏要靠这诗辞文章流芳百世。他不甘,他不平,却又无计可施;他沉默,他哀愁,却又无人可知。他终是落了泪,问苍天,问大地,问这世间的万物生灵——天下之大,哪有他的容身之所?
真正能揾去这位英雄泪水的,究竟在何方?独倚斜栏本就令人闲愁千斛,而这位壮志难酬的爱国志士将这弯吴钩入目,又怎能不痛彻心骨?但是他终究怀揣理想,纵然受伤,但那颗爱国的心,至死不渝。
他是幸运的,报国无门,文辞却名垂千古,他是不幸的,壮志难酬,惟有文辞万古流芳。
独登危楼吊古,凭栏伫,赢得闲愁千斛,钩刀首字吴,兴亡满目。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好儿郎,本自重横行,西北有神州。佩吴刀,披犀甲,奔腾战马;浑身胆,守边疆,浴血沙场。他们也曾潸然泪下,怕的是父母妻儿无以为家;他们也曾柔肠百转,怕的是赢了天下输了她。可是家国面前,他们不得不暂舍父母妻儿,不得不暂放儿女私情。或是投笔从戎,或是自请长缨,忘却自己除了战士的所有身份。他们在沙场上驰骋纵横,眼里充满与江山共存亡的决绝之意,将生死置之度外。眼前是数万将士的生死,是战后凯旋的祈望;身后是“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的天下太平,是“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的信任期许。醉里仍要挑灯看剑,梦中皆是铁马冰河。他们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不去梦,那些阖家欢聚的世俗柔情。
战争本就生死攸关,牺牲自然避不可免。但是只要他们尚有一口气在,那手中的吴钩便会坚定的挥舞,似是在守护着?确是在守护着。定是在守护着!也许他们战功赫赫,姓名将被载入史册;也许他们国破人亡,就此命丧沙场。但他们不在乎。好男儿“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好男儿“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可他们终究也是人,纵然表现得无所畏惧,心中也曾恐惧。但是,每当战争的号角奏响,便只能舍生忘死,吟咏一句“古来征战几人回”之后,便潇洒豪迈的一笑置之。
从未见过战士们的眼泪,殊不知,他们也会在某个深夜登临这样的危楼,独自凭栏伫倚。终日凝眸处,盼着家书穿过烽火抵达,直至目断魂销,眼里方才流出两行清泪。独凭栏,可以亳不遮掩的悲伤,可以毫无顾忌的流泪。但是,下了这危楼,离了这斜栏,便不能再有光明正大的悲与泪。可是每当他们辞别亲人、爱人之际,眼睁睁看到战友战死之时,耳边胜利号角响起,他们总是欲语泪先流。只是,战场上不需要柔情,他们悄悄拭去眼角的清泪,奋力嘶吼着,试图以此来抑制泪泉。他们不能在众人前流泪,因为他们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可如今独自凭栏。远而望之,是无限的千古江山;迫而察之,是明如霜雪的吴钩宝剑。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落叶聚还散,不堪看。英雄揾泪守江山,且带吴钩独凭栏。
刹那间,泪满衣衫;恍惚间,肝肠寸断。
后来,有的战士凯旋,对着父母妻儿流下了离开斜栏的第一行清泪,对着她在风中许下了第一个承诺;有的战士为国捐躯,永远不见父母妻儿,永远不见她。不再有泪,亦不会有承诺。九泉之下泥销骨,他们可曾知,何为空寄人间雪满头?
三魂渺渺,七魄悠悠。生是英雄,死是鬼雄,英名永恒,气贯长虹。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黄尘古道皆湮没,烽火边城尽荒芜。盛衰岂无凭?兴亡谁人定!
正值秋寒,远处危楼之上一袭战袍在草色烟光中若隐若现。但见那吴钩锈迹斑斑,但见那栏杆泪痕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