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一词源于匈奴语:“驹衍”,意为气候温暖,水草丰美之意,后来根据读音和意译渐渐汉化,演变成了“居延”,又传古时匈奴曾有一个叫作“驹衍”的部落在此游牧,因而得名。(居住延续,说明是一个适合长期居住之地)。《史记•五帝本纪第一》记载:“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地理志》曰:“流沙在张掖居延县”,《括地志》云:“居延海南,甘州张掖县东北千六十四里是”。居延在历史上是一个很大的区域,其面积比现在的额济纳旗还要大。发源于祁连山深处的黑河(额济纳河、弱水),流经青海、甘肃、内蒙古三省区800余公里后,汇入巴丹吉林沙漠西北缘两片戈壁洼地,形成居延地区东西两大的湖泊,分别称为东居延海和西居延海。总称居延海。居延海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的尾闾湖,《水经注》中将其译为“弱水流沙”,汉时称“居延泽”,魏晋时称“北海”;唐时称“居延海”;古居延泽一带水草丰美,系蒙古高原通往河西与西域必经之道,既是匈奴联络羌人袭击汉朝的重要据点,又是汉朝出击匈奴的前沿阵地和桥头堡。
早在三千年以前,居延地区就是一个水草丰美、牛羊遍地的游牧民族的“天堂”,居延城是中国汉唐以来西北地区的军事重镇,故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东南约17千米处,历来为兵家必争必守之地。《史记•匈奴列传》中记载:“西汉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强弩将军路博德筑居延塞,称“遮虏障”,后又在这里设郡立县,后沿弱水岸筑长城接酒泉塞,遂成为历代屯兵设防重镇。后置居延县,为张掖郡都尉治所。魏晋为西海郡治所,南北朝时期被柔然占领,隋唐时这里属于突厥,宋代被西夏占据,设威福军,是当时西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成吉思汗灭西夏时,曾4次由居延进兵河西。元置亦集乃路,立总管府。清设土尔扈特旗,属甘州(今张掖)。民国年间,居延先后隶属于宁夏、甘肃、内蒙古。现在属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
秦汉以来,中原王朝与匈奴之间的战争连年不绝,中原历代王朝都把出没于居延地区的匈奴视为心头大患。秦将蒙恬北逐匈奴,修筑长城抵御匈奴。汉帝国建国初期,在国力不强的情况下只能采用和亲的政策与匈奴周旋,直到汉武帝时期,经济发达,兵强马壮,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才得以扭转。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武帝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骑兵一万出陇西,进击匈奴右贤王部。六天连破匈奴5个王国,接着越过焉支山,与匈奴鏖战于祁连山下,歼敌近9000余人,杀匈奴“卢候王”和“折兰王”,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多人。同年夏,霍去病再率精骑数万出北地郡,越过居延海,在祁连山麓与匈奴激战,歼敌3万余人,俘虏匈奴王5人及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120多人,降服匈奴浑邪王及部众4万人,全部占领河西走廊。匈奴为此悲歌叹息:“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武帝命卫青、霍去病各率骑兵5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霍去病率军北进两千多里,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歼敌70400人,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3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83人,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今蒙古国境内),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一直逼至瀚海(今贝加尔湖)。经此一战,“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霍去病一生四次领兵出击匈奴,均大获全胜,歼灭匈奴11万多人,降服匈奴4万余众,开河西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之地,消除了匈奴对汉王朝的威胁。他作战勇猛,指挥有方,汉武帝曾劝他学习孙子兵法,他却说:“为将须随时运谋,何必定拘古法呢?”汉武帝为奖励他的军功想给他建造豪宅,他留下了:“匈奴不灭,无以家为”的豪言壮语。唐代大诗人李白在《胡无人》诗云:“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汉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中郎将苏武奉命出使匈奴,被匈奴扣留。匈奴多次威胁利诱,欲使其投降,后将其遣使居延泽牧羊,后来匈奴单于觉得居延泽离汉帝较近,又将他迁往北海(今贝加尔湖)牧羊,扬言要公羊生出小羊方可释放他回国。苏武历尽艰辛,手持汉朝符节留居匈奴十九年威武不屈。至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方获释回汉。苏武去世后,汉宣帝将其列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以彰显其节操。唐代大诗人李白在《苏武》一诗中写道:“苏武在匈奴,十年持汉节。白雁上林飞,空传一书札。牧羊边地苦,落日归心绝。渴饮月窟冰,饥餐天上雪。东还沙塞远,北怆河梁别。泣把李陵衣,相看泪成血。”这首诗是对苏武“威武不能屈”的最好诠释。从出土的居延汉简中可以看出,汉代以来,士卒在居延泽一带屯田戍边,使居延地区成为河西重要的米粮仓,被后人誉为“居延粮仓”。唐玄奘西天求法,也是沿着居延大道西行的,由唐朝都城长安向西去的道路最为畅通的就是从长安到居延的丝绸古道,据说当年使用烽烟传递战情和边关消息,不出一天的时间,就可到达长安。
应天四年(公元1209年),成吉思汗发动对西夏的战争,铁蹄踏平了黑城,从此西夏王朝一蹶不振,公元1286年,元世祖忽必烈将纳入元朝版图的黑水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设立亦集乃路总管府,使这里成为中原到漠北的交通枢纽。元朝时,意大利人马可波罗随着向中国进贡的使团来到中国,曾途经居延海。马可波罗从大漠中走来,突然看到一片蓝天碧水、芳草茵茵的湖泊,那时的居延海湖面积达2600多平方公里,他曾为这里的景色和繁荣大为惊叹,、他在《马可波罗游记》中把亦集乃路作为一座繁华的城市加以描述。《马可波罗游记•亦集乃城》中记载:“在额济纳北境,有东西二泊,东曰朔博泊,西曰朔克泊,此二泊原有一渠相连,今已淤塞,古代原是一湖,名曰居延海。”这里所说的“朔博泊”和“朔克泊”,即今“苏古淖儿”和“嘎顺淖儿”,汉语称之为东居延海和西居延海。历史何曾相似啊!不到一百年的时光,明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征西将军冯胜带兵攻打黑城,遇到元朝残余势力的抵抗,面对元军坚固的防御工事,明军久攻不下,为了迅速拿下黑水城,冯胜将军下令筑起一条数百米长的拦水坝,改道黑河水流方向,黑水城军民失去了宝贵的水源,军心大乱,无力支撑,城池不攻自破。这次战争明朝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但极大地破坏了大自然完美的水系水利、从而影响了生态,一大片古绿洲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河流被迫改道之后,河水从东北流向改为直流北方,黑水城周围水源断绝,地下水也随之消失,黄沙肆虐,居民无法生存,被迫迁徙。从此以后,失去水源的黑城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如今旧河坝的遗址依存,坝长约千米,宽数百米,高二十余米,几百年后,坝上已长满了胡杨树、红柳、形成了一座座坚固的沙丘。水创造了黑城的文明与辉煌,水创造过黑城四周2500多公顷的古绿洲,但由于战争使黑城失去水源,因为缺水,良田消失了,黑城死亡了,繁华最终消亡于荒漠。如今,古老破旧的黑城像一只孤舟抛锚于诡异而死寂的戈壁沙海之中。只有城墙废墟和西夏佛塔依然伫立在那里,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领地。黑城废墟不远处是一片枯死的胡杨林,那是一道令人痛心的风景,由于水源不足,胡杨树全部枯死,东倒西歪,面目狰狞,阴森恐怖,人们称之为“怪树林”,成片成片死去的胡杨树躯干,在烈日暴晒和风沙打磨下泛着阴森森的白光,它们死的很残,犹如经历了一场恶战,尸骨横七竖八,光怪陆离,狰狞恐怖,悲壮至极。有的如壮士扼腕仰天长啸,直立的躯干顽强地矗立在风沙之中,彰显着“死千年不倒”的动人传说;有的如英雄战死沙场,匍匐在地上宁死不屈,述说着“倒千年不朽”的神奇传说;幸存抑或再生的胡杨仰望苍天,像一面战旗呼啦啦飘扬,再一次诠释着“生千年不死”的壮志豪情。
公元1771年,已经在伏儿加河流域生活了140年的成吉思汗后裔——蒙古土儿扈特部落,他们不堪忍受沙俄的欺凌和侮辱,在首领渥巴锡汗的带领下,17万人决定东归故土。在历时七个多月的艰辛回归历程中,他们一次次击退了俄国军队和哥萨克骑兵的围追堵截,一回回战胜了疾病、饥饿和恶劣自然环境的折磨,在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后终于回到故国,经乾隆皇帝特许,土儿扈特部落定居在额济纳绿洲。1907年,俄国地理学家,同时也是海军中校的科兹洛夫组织了一次探险之旅,1908年3月19日,他们开始在城内的街区和寺庙遗址上挖出了10多箱绢质佛画、钱币等文物。从此之后,就肆无忌惮地展开了大规模的挖掘,同年5月,科兹洛夫又从当地雇佣了一批民工,开始在黑城展开第二次挖掘,他们总共在黑城周围挖掉了30多座佛塔,几乎毁掉了黑城十分之八的古塔,不仅挖走了抄本书籍2000多种,还盗走了近300张精美佛画和大量木制、青铜镀金的佛像。科兹洛夫在圣彼得堡展出了他从中国黑水城盗回来的战利品,曾经轰动一时,蜚声世界。俄国著名汉学家伊凤阁在成堆的文献中发现了一册《番汉合时掌中珠》,这是西夏文、汉文的双语解析词典。科兹洛夫两次盗掘的竟是中国中古时期西夏王朝190年的历史!西夏王朝是公元1038年崛起的西北少数民族政权,先后与北宋、辽、金、南宋形成三足鼎立,并迅速将自己的政治、经济、文化推向了巅峰。科兹洛夫在黑水城的发掘,从而揭开了西夏王朝神秘的面纱。
1913年,斯坦因率队以考察的名义再次进入中国,在汉居延烽燧遗址、黑城遗址盗掘和掠走了大量珍贵文物。1927年春天,由中国学术团体协会与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联合组成的西北科学考察团从北京出发,经包头、百灵庙至额尔济纳河流域,斯文赫定助手贝格曼在额济纳河流域调查居延烽燧遗址,发掘出1万枚汉代简牍,这就是著名的“居延汉简”。
弱水(黑水河、额济纳河)发源于祁连山,流经青、甘、内蒙古3个省区的7个县市,全长821公里,汇入居延海,水草肥美的千里沃野就此形成。居延海东邻巴丹吉林沙漠北缘,西界马鬃山,南通河西走廊,北近中蒙边界。地势西南高,东北低,海拔894——1200米,地形平坦开阔,戈壁、沙漠广布,弱水南北纵贯,居延海是一个奇特的游移湖,受水流的方向,位置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受水流的大小湖面时大时小,时刻变化。西湖名“嘎顺诺尔”,亦称“嘎顺湖”,蒙古语意为“苦海”,即西居延海。东湖名“苏古诺尔”,也称“苏古湖”,蒙古语意为“苔草湖”,即东居延海。元代以后分为了亦集乃、哈班哈巴儿、塔剌失三个海子(湖泊),清代以来又分成了东部的“苏泊诺尔”(蒙古语,意为母鹿湖)和西部的“嘎顺诺尔”(蒙语为苦湖)。两湖之间相距约35公里,平均水深1.5米,湖面上碧波荡漾,湖畔芦苇丛生,湖中生长着鲤鱼、鲫鱼、大头鱼、草鱼等鱼类,天鹅、大雁、鹤、水鸭等常来此栖息。美丽的居延海,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波光潋滟,天水一色,浩浩荡荡,气象万千,辉映着弱水流沙千年的沧桑。湖边是美丽的草原,有着肥沃的土地,丰美的水草,是我国最早的农垦区之一,早在汉代就开始了这里的农垦历史。
《尚书 •禹贡》曰:“导弱水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在漫漫黄沙中,在葱茏绿洲中,在碧波荡漾湖面上,有过许多传说,也曾发生过许多动人的故事。居延一直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美丽而神秘的地方。它不仅仅是一个地名,而且是一种文化的代表,古居延承载着中华民族的远古文明,边塞军旅、农耕以及社会活动多种文化。文人墨客吟诵居延的诗句不少,但最为著名的是唐王维的《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此外还有陈子昂的《题居延古城赠乔十二知之》;张仲素的《秋闺思》;李白的《千里思》;杜甫《后出塞》王昌龄《出塞》等等。上世纪由于黑河上游甘肃段大兴水利,筑坝截水,以致黑河断流,东居延海解放后已干涸了6次,到1992年彻底干涸,由此引发了居延海绿洲的萎缩、地区生态环境急剧恶化,北京每年春天的沙尘暴越来越严重,专家、媒体组成的联合考察队溯风而上,一路向西追查风沙之源,一追追到内蒙古自治区最西端的额济纳旗。人们发现历史上著名的居延海已经干涸,湖底一片砂砾,广袤的居延绿洲已全部沙化,大片胡杨林逐渐枯死,满目“大风起兮,尘土飞扬”。真是“风起额济纳,沙落北京城”,“小小居延海,连着中南海”。此后,额济纳旗的生态环境受到了各级的高度重视,为保护居延海绿洲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2002年7月17日,黑河水首次流入东居延海;2003年9月24日,首次流入干涸42年的西居延海。随着连年补水,东居延海在2004年8月20日以来,已连续800多天没有出现干涸现象。至此,东居延海水面面积达到38.5平方公里,蓄水量达到4720万立方米。2017年10月22日,内蒙古自治区气象局透露,居延海面积已经达到66.3平方公里,已成为近一百年来最大面积,生态出现不断向好转变的可喜迹象。形如狭长弯月的居延泽,在异常强烈的阳光下明晃晃耀眼,带有水藻气息的湖水扑面而来,成群的海鸥在湖面上空翱翔。
旗叫额济纳旗,湖为居延泽。这里曾经是苏武牧羊的地方,那飘拂的破衣烂衫和艰难的步履已不见了踪影;这里曾经是霍去病、卫青饮马黑河,驰骋疆场的地方,当年的金戈铁马虽已远去,但侧耳倾听,似乎还能听到漠风中清脆的马蹄声;前路漫漫,后有追兵,从伏尔加河畔东归的蒙古族土尔扈特部是用怎样顽强的毅力,一步步走向祖国的怀抱。在柔软的沙滩上,在荡漾的湖面上,平平仄仄的边塞诗句对仗工整,音律优美。“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好一派塞上秋日美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告别居延泽,我有些依依不舍,怀念居延泽,那是我一生一世的不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