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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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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兵之初

兵车一路西行,在一个叫桥湾的地方一头折向浩瀚的=黑戈壁。黑戈壁东至内蒙古西部的弱水西岸,西南楔入新疆罗布泊洼地东缘,北至外蒙古戈壁阿尔泰省,南连河西走廊。整个地表就像是被地火燃烧后残留的一堆堆灰烬,猥琐、丑陋,一切恍若月球地表,亘古的荒芜、冷寂。黑戈壁的冬天是最荒凉的季节,感觉视角渐渐比之前变得空阔,成为地老天荒的苦寒与凄凉。黑色的石头,黑色的山岗,黑色的砂砾,所有的黑色如同深夜的梦魇一般笼罩内心。那些裸露的岩崖,那些灰暗嶙峋的峰峦,还有狰狞的铁锈页岩,沉默无声,灰暗憔悴,仿佛深藏着绝世的孤独与寂寞。它们在茫茫黑戈壁的怀抱里,大梦沉沉,一睡就是亿万斯年。一座座山峰孤绝、傲岸,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气度和雄姿,让你感受到一份悲壮和苍凉。

五个小时车程到了马鬃山镇,没有休息片刻,仍然一路北进,又是两个小时紧张的车程。新兵们再一次用惊奇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座巍峨高耸的深褐色大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半山腰“艰苦奋斗,卫国戍边”八个白色大字在冬日夕阳的照耀下发出眩人的光彩,一排排砖瓦房就像一块硕大无比的褐色锦缎上打了几个灰色的补丁,悄无声息地偃伏在大山脚下。新兵们用稚嫩的眼睛神色慌张地重复打量着戈壁深处的这座兵营。“收拾行李,准备下车”,中巴车一声呼啸驶到营区大门口,新兵们像兔子一样跳下车来,早已列队等候的老兵们欢快地敲起锣,打起鼓迎接着这批戴着红花,背着背包,手里拎着行李的新兵,栖息在沙枣树上的几只麻雀瞬间就被惊得不见了踪影,空旷寂静的戈壁军营顿时热闹了起来。

早晨的太阳缓缓从山那边升起来,首先照耀在黑漆般的狼娃山上,漆黑油亮的狼娃山平静而安详地敞开博大的胸襟,迎接初升的太阳,太阳渐渐升高,跃进山、狼娃山、广袤的戈壁滩、连同戈壁滩上的那座军营沐浴在柔柔的冬日暖阳里。狼娃山脚下的新兵训练基地种植的沙枣、红柳也披上了红霞,那些像珍珠、似玛瑙的沙枣,虽然历经风霜雨雪侵袭,仍然顽强存留在树梢上,进而变得越加艳丽夺目,展现出了一种别样的风采。整个大戈壁以其雄浑和伟岸让崇拜者尽情领略它的坦坦荡荡,以及岁月打磨的原始与粗糙。冬日里的马鬃山,如果是晴天的话,蓝蓝的天上飘荡着几朵精致的白云,有时甚至于一丝白云都没有,天蓝的出奇,明净似水,空气里没有一丝的尘埃,在这里你绝对可以无所顾忌,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一声嘹亮的哨声打破了之前的宁静,我兵之初的第一天开始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声打破了美梦,只听得新兵连值班排长大喊一声:“整理内务”,我在这一声哨音之后走上了军旅之路。“紧步兵,慢炮兵,松松垮垮后勤兵”,在部队最紧张的事莫过于紧急集合了。“老兵怕号,新兵怕哨”,究其原因,由于新兵刚到部队,听不懂军号的调子和意图,但知道吹哨子就是集合,哨音吹的舒缓是熄灯、开饭,吹得急促就是集合训练,夜晚吹得刺耳尖锐,那一定是紧急集合。出门看队列,进门看内务,内务的重要性可见一斑。部队要求雷厉风行的作风,这种作风要从一点一滴抓起,整理内务就是一种最好的锻炼。没过几分钟,只听见班长急切地喊道:“快下床集合”,我随着新兵们像一股潮流涌向操场。等待正好队,值班排长一声口令:“向右转,跑步走”,整个新兵连犹如一条长龙围着操场跑了起来,尽管这些稚嫩的新兵步伐不整齐,甚至拖拖拉拉,但还是蛮有气势的,几圈下来,有的新兵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断打报告出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擦着鼻涕和汗水。

马鬃山的冬天,早晨寒风凛冽,拂面如刀,令人瑟瑟发抖,偶尔在午后也会有暖阳高挂的情况,不管是什么天气,训练照常进行。戈壁晨曦微露,操场上就响起了嘹亮的呼号,新兵到部队,第一个训练内容就是队列训练。“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这是作为一名军人最基本的军容仪态要求。作为新兵,要尽快融入军营,队列训练自然是重要内容之一。20世纪90年代初期,五公里武装越野是边防步兵基础科目训练的主要科目之一,训练强度也是所有军事项目里训练最大的。士兵肩上挂的各种肩带多达十几条。手榴弹袋、挎包、胸挂弹药装具、防毒面具包、水壶、背包、八一式自动步枪、最后还要背一床被子加褥子,被子上再捆绑上工兵锹和胶鞋。负荷大约是40多斤,新兵连为了加强训练,还要穿上防寒的大头翻毛皮鞋,这一点至关重要,翻毛皮鞋十分笨重,不用说跑步,就是走路也难,还要在布满砂砾的简易路面上长跑,困难可想而知。但是凡事由难做起,当你正式参加大比武,穿上胶鞋,在平整且富有弹性的跑道上冲锋时,你才知道当初从严、从难训练是多么有必要啊!五公里武装越野训练的目的是锻炼兵员体质和耐力,当然还有顽强不屈,勇往直前的意志。

深沉的夜晚,酣睡在梦乡,紧急集合的哨音突然响了,班长不允许开灯,不允许大声说话,也不允许窃窃私语,允许的只是用最短的时间,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打起背包,扎好腰带冲向操场。所有的一切都要在黑暗中进行,所有的行动都是凭感觉摸索。大家立即起床穿衣、打好背包,要求在五分钟的时间内所有人员全部跑到操场。这个时候是最乱套的了,因为新兵睡的是上下铺,行动不方便,有穿错衣服的,有找不到鞋子的,有把衣服扣子扣反了的,也有穿裤子穿倒的,还有找不到帽子的,总之洋相百出。当所有人员到了操场集合以后,背着背包立即跑步前进,跑着跑着,有些新兵的背包突然散了,无奈之下,只好夹着被子跟着队伍跑。等大伙儿全部跑了回来,再看看各人的情况,新兵们是我笑你,你笑我,只见有些人扣子扣反了,有些人脚上只穿了一只袜子,还有些人背包是抱着跑回来的。

马鬃山的冬天严寒冷酷,一场大雪接一场大雪接二连三的降落,鹅毛般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狂风将落雪一次又一次的卷起,疯狂地抛向天空,这使得天空中的雪花和地上扬起的积雪搅在一起。一时间迷漫了整个世界,分不清东西,辨不了南北。没过多久,整个大地就变成了粉装玉砌的世界,往日的荒凉寂寞荡然无存了。新兵们显得十分的臃肿,看上去早已失去了年轻人应有的潇洒与浪漫。雪后的阳光格外的明媚,目之所及,都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雪。在大雪天里,在极其严寒的环境里,我们从队列、战术、体能、体操、军体拳,一样一样地进行,一课一课地学习,早操不是队列,就是长跑,上午政治教育,下午战术、器械、体能(以五公里越野和冲山头为主),晚饭过后观看新闻联播,之后不是学习《条例条令》,就是抄写政治笔记,或者写家信,睡前还有体能训练,就寝后也许会有紧急集合,第二天一早照常起床,开始崭新的生活。总之,一天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等待着摸枪,等待着授衔,等待着下连,等待着执勤,等待着巡逻。总之,新兵连有很多等待。军衔是士兵的荣誉,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士兵,不仅要穿上军装,更重要的是要头顶军徽,肩扛军衔,手持钢枪。军装在武装部就穿上了,只是没有军衔和帽徽,没有军衔、帽徽的军装穿起来就是不好看,显得不伦不类。对于士兵而言,只有授衔后才是一名真正的士兵,因为那表明自己由一名社会青年向真正的士兵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有了军衔的士兵,才会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士兵。这一天终于来了,临近春节,授衔大会如期进行,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奏毕之后,新兵们戴上了肩章、帽徽,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但我们深知,离一名真正合格的解放军战士还有很大的差距,成长的路程还很遥远。

“人海茫茫,你不会认识我,我在遥远的路上风雨兼程。霓虹闪闪,你不会发现我,我在高高的山上戴月披星……”一首《边关军魂》,唱出了边关军人的心声,也唱出了人们对边关军人的崇敬之情。边关的和谐发展,边关的友好开放,都离不开一代代边防军人的默默付出与无私的奉献。这奉献里有汗水和泪水;这奉献里有艰辛和劳累;这奉献里有伤痛和牺牲。戈壁大漠特殊的地理气候环境,使边防官兵守卫祖国领土时,在付出勇气、青春、艰辛的同时,有时还需要付出宝贵的生命,边防线就是边防官兵用青春和生命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

绵延起伏的巴丹吉林沙漠,荒凉神秘的黑戈壁,这些撼人心魄的名字,都与边关休戚相连。自古有国即有疆,有疆必设防,就地理气候而言,大漠戈壁是一道道天然屏障,造就了逾越的困难,同样也造就了防守的艰苦。然而边疆的土地再荒芜,也得有人来守。哦!我兵之岁月,哦!我的马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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