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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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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寂的烽燧

行走在空旷汾河谷地,悠远的走廊贯通南北,秋天的庄稼长势良好,金黄的玉米,火红的高粱,五彩的藜麦,鲜艳的辣椒,就连深藏在泥土之下的山药蛋也蠢蠢欲动。秋来了,来得及时,来得痛快,来的张扬。远山近树,三两行人,有风悄悄游走蔓延,整个大地浸润在泥土的芬芳和雨后的清丽之中。

抬眼望,汾河两岸山梁之上那一座座茕茕孑立,傲气十足,即将倾颓的烽火台,它们相隔不远不近,不高不低,占据显眼的地理位置,俯瞰汾河谷地的大小村庄,用衰微的身躯依旧守护者汾河两岸,以及沟沟岔岔的村庄,坚守着千百年来的信诺,仿佛是一个个垂暮老人,用即将消失的生命呵护着自己的子孙。它们有章可循,不远不近,或是巧妙设置,让你叹为观止。虽是黄土筑就,但如铁似钢,历经风雨侵蚀,依旧铁骨铮铮。外表裹满褐黄色的斑点,历史的沧桑,显得格外深沉,别样坚贞。烽火台在汾河河流域、或汾河大小支流山梁之上随处可见,小时候非常好奇,当杏花盛开,苦菜花儿摇曳,一群儿童爬上山梁,用叠罗汉的方式爬上烽火台,登高望远,当一回古代的戍卒,兴致来临,还会拾一些柴草,点燃在早已熄灭狼烟的烽火台之上。那种壮观,那种自豪,在我心中激荡不已。初冬的一场雪,黄土高原银装素裹,大地一片银白,在烽火台旁打雪仗别有一番情趣。

长大后从军西北边塞,沿着河西走廊,从飞驰而过的火车窗户外,看见过更多、更大的烽火台,他们紧随长城,断断续续,一路向西,历经风吹雨打,早已残破不堪,孤零零地矗立在大漠、戈壁,犹如一只只落伍的大雁,充满了忧伤和感叹。那一座座有名字的,没名字的烽燧,见证过历史更迭,洗礼过刀光剑影,体味过铁血柔情,贯看古今,延续至今,如一部古旧的典籍,给你娓娓讲述历史的变迁,向你倾诉世事的沧桑。

静乐古代本是边关要塞,柔然、楼烦、鲜卑、匈奴一次次南下袭扰,虽然百姓遭殃,但也促进了生产发展,民族交融。到了宋代,北方的辽国、东边的金国,在静乐大地上长期进行拉锯战;元朝之际,蒙古南下;明代边患不断,鞑靼、瓦喇经常袭扰。听老人传言,烽火台的功能主要是传情报信,来自北方的军情,利用白天燃烟,夜晚放火,随着一个个烽火台快速传递,好让老百姓做好准备,躲避战祸。汾河两岸的烽燧大多是宋、元、明时期的,遥想当年,古老的静乐大地,狼烟四起,烽火连天,号角响起,鼓角争鸣,狂风裹着猎猎战旗,跃马扬鞭,两军交战正酣。如今,雄伟山梁依旧,汾河流水依旧,两千多年的往事,已被如血残阳抹杀,只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落日之际,彩霞满天。望着突兀在离汾河川最近的山梁之上的一座烽火台,心生用脚步丈量它想法。顺着河畔穿梭在杂草丛生小的山路上,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来,通往烽火燧古道的遗迹。这座烽火台太古老了,抑或只是一座黄土堆,但风骨依旧,烽火台上生长着一株倔强的榆树,在干旱少雨的晋西北,就是生活在黄土峁上,也有枯死的威胁,但它硬是顽强地活了下来,我在县文化馆、杂志上曾看到过这幅照片,今天亲眼目睹,不禁心生敬畏,是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个树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出生自己做不了主,但顽强生存,拼死一搏,争取荣光是应该的。也是在一个落日余晖洒满天的黄昏,几个古代兵卒,守卫在烽火台旁。他们目视前方,若有所思,警觉地观察着来自北方的战情,时而孤寂地望着汾河潺潺流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是思乡的眼泪,他们默默无言,两行清泪挂在脸颊,轻轻滴落在大地之上,须臾被脚下的黄土吞噬,不留一点痕迹。“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是卫国戍边的豪情壮志,感染了他们,舍弃家中父老,走向使命担当。他们在踏上戍守烽火台的那一刻起,就置生死于外,化作一杯黄土,一棵榆树。

眼前的这棵老榆树,虽死犹生,向死而生。枝干遒劲,彰显出凌凌风骨,不久的将来,它将死亡,不再抽枝发芽,它也许是烽火台旅途中的一名过客,一如从前的戍卒。烽火燧见证了它落地生根,它的茁壮成长,他的枝繁叶茂,它的老态龙钟,它的风烛残年……时光流逝,岁月沧桑,这个守卫烽火台的旅伴,彼此相偎,或许在暗夜里,诉说着自己的历程,观望着世间的繁华,畅想着希望和未来。

我静静地站在烽火台旁,像一个从前的戍卒,静立在这块被凄风苦雨捶打,被时间老人抚摸过得的土地上。苍穹之上,明月升起,一声汽笛嘶鸣,一辆汽车长啸而过,望着汾河川宛若一条丝带的公路,我恍然大悟,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忘记过去,不惧明天,活在当下,奔波在人生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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