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小米的味道

每每闲暇之际，我的思绪就会飞回家乡那片广袤的原野。清香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金黄沉甸甸的谷穗涌现在眼前，辛勤劳作的农人们穿梭田间。春华秋实，艰辛的付出换来了谷子真诚的回报。淳朴、优秀的谷子诞生了金灿灿的小米，一顿小米饭就是一首壮美的乡谣，“羊羔羔吃奶眼望着妈，小米饭养活我长大……”小米成为我们敬重的母亲，它那独特的芳香总是萦绕在我的脑际，甜蜜在心里。

谷子在我国有着悠久的种植历史，从山西夏县西荫村古代遗存中发现的谷粒化石推断，在距今6000多年前，我国黄河流域已经大量种植谷子了。殷墟出土的甲骨文里，也有关于谷子的详细记载，当时的谷子又名粟，泛称禾。在2000多年前的著名农书《氾胜之书》和公元6世纪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里，谷子被列为五谷之首。谷子的起因也颇具传奇，炎帝时期，先民们不知耕种，天天上山采野果、打野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苦日子，炎帝决心要找到一种能种植、可收藏的可食之物。他偶然发现了一株结了籽的“狗尾草”，然后逐步培育成谷子。是炎帝独具慧眼，首倡种谷，带领先民告别了漫长的蛮荒生活，跨进了通向文明时代的门槛。

谷子对于生长环境不怎么挑剔，无论土地肥沃还是贫瘠，天旱还是雨涝，它们都能快快乐乐地成长，谷子见苗收三分，很少有绝收的时候。静乐种植谷子历史悠久，这里昼夜温差大，光照充足、四季分明、土地肥沃、空气清新、远离工业污染，属原生态农业区。种出的谷子碾成小米，金黄晶莹，饱满味香，煮出的小米粥芳香黏稠、软绵可口、回味悠长。

谷雨前后是种谷子的时候，种子播下去后，起初原野上一片沉寂与空旷，约摸十天左右，嫩绿的禾苗便破土而出，奇迹般地向天空伸展身躯。谷子是抱团出苗的，往往和狗尾草混杂在一起，谷子的幼苗和狗尾草一模一样，长大的谷子就是狗尾草的放大版。在乡亲们的眼里谷子是金贵的粮食，农人们对它总是小心谨慎，精耕细作，不敢有半点的马虎。有经验的老农是锄谷苗的好把式，他们能准确辨认谷苗和狗尾草，在农民灵巧的手下，谷苗变成一行一行的，像是在地里划出一道一道的绿线。谷子逐渐长大后还要间苗，太稠太稀都会直接影响收成。

初夏的早晨，纤细的谷叶上镶有湿漉漉的露水，轻轻一摇，露珠顺谷叶滚落下来。每当太阳升起，一株株谷子精神抖擞、傲然挺立，有风吹过，绿意涌动、波浪起伏、激情舞蹈，汇入夏日浓酽的海洋之中！“六月六，看谷绣。”农历六月，正是谷子绣穗的时候了。禾苗长有半人高了，绿茸茸的小狗尾巴在禾苗顶上抽了出来，昂着头，骄傲自信地注视着夏日。几场充足的雨水过后，谷子一路疯长，一年一度的青纱帐就出现了。这是谷子的青春期，是谷子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这个时节，谷子的纤柔美丽总是那么令人挂念，倘若一阵暴雨或一阵狂风袭来，谷子青春的舞步会飘飘忽忽、踉踉跄跄，修长的茎叶不时地左扑右跌，沙沙作响，有的甚至倒地。但坚强的谷子在风雨过后总会甩去泪水，竭尽全力站直腰身，再一次享受着激情与阳光碰撞交融的快意与憧憬……

初秋，几朵白云飘在天边，金灿灿的阳光直泻而下，脚底的黄土地滚烫滚烫。田野里，一穗穗谷子放出琥珀色的光彩，绿黄绿黄的，硕大饱满，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质感，看着爱死个人!逐渐饱满的谷穗垂下沉甸甸的头颅，站在谷地之畔的你会惊奇的发现，那密匝匝修长的谷穗，有点像荡在村姑脑后的辫子。一阵秋风拂来，田里传出谷穗与谷穗深情的倾诉。在所有将近成熟的农作物中，谷子是最容易受到侵犯的，成群的麻雀从四面八方赶来，雨点般栖落在金黄的谷地，疯狂地啄食渐次成熟的谷子。这时，农人们就“喔畏！喔畏！”拍手吆喝，受惊的麻雀一跃而起。静乐人赶鸟自有办法，砍几根粗细均匀的木棍扎成十字架，绑上柴草做成人形，然后拿出一些破衣烂衫罩在上面，连帽子也一并戴上，做成一个个逼真的稻草人插在谷子地里，静乐人管它叫“吓雀人”。偶尔有麻雀光顾，风吹动谷叶发出沙沙响声，“吓雀人”也随着舞动起来，麻雀着了慌，顷刻就不见了踪影。

深秋终于把谷穗镀成金黄，金灿灿的谷子一天比一天惹人喜爱。翘首望去，像铺了一地金子，是那样的显眼，格外引人注目。她们在风婆婆的指挥下有节奏地摇摆着婀娜的身姿，“沙沙—沙沙”唱响一曲秋天的赞歌。渐渐地谷粒饱满起来，谷穗沉甸甸的，她们弯着腰，低着头，变得平实深沉。显露出谦逊的性格，仿佛正在彬彬有礼地欢迎主人的检阅。漫步谷地，一股股谷香沁入心扉。等到谷子秸秆变成褐黄色，谷子彻底成熟了，金灿灿直耀人眼，有一种成熟的朴素，丰收的安详，展现出别样的风采和气度。这时侯的谷子有“三怕”：一怕冰雹袭击，丰收待望的谷子一旦遭遇冰雹，将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损失惨重；二怕霜冻掉粒，成熟的谷子如果遇到霜冻，谷穗稍微磕碰就会掉落；三怕风吹倒地，谷子头重脚轻，狂风一吹就会“闪腰”，谷杆折断，倒在地上，影响收成。因此，每到谷子成熟之际，乡亲们总是卯足了劲和老天爷争时间，抢速度，他们说这叫“抢收”，是和老天爷赌着干的。开始收谷子了，农人们一手紧紧攥在谷穗与谷杆之间，一手挥舞着镰刀“嚓嚓，嚓嚓”，不大一会儿，一大片谷子割倒在地上，扎成一捆一捆再运往打谷场。经脱粒晒干后就可以颗粒归仓了。谷子是很容易存放的粮食，什么时候食用，随时取出，碾去谷糠，就是黄澄澄的小米。

《本草从新》说：小米，味甘，微寒益气和中，宣脾利胃。现代研究证明，小米具有健脑安神，健脾益胃的作用。小米营养价值极高，是老人、孩子和体虚病人的滋补佳品。小米还是静乐人最为推崇的一种女人坐月子的滋补粮食，农家灶火上，慢慢熬出的小米粥，浓稠粘滑，香甜怡人，无论是产后补养，还是催奶，小米粥都是月子里女人不可缺少的一种食物。听老人们说小米稀饭上面有层米油，营养价值高，在缺少奶水的情况下可以喂养小孩。八九十岁的老人常吃小米，全无老态龙钟之象。“日喝小米，胜似参芪”，看来是真的有道理。常吃小米还能降血压，防治消化不良，特别是对爱美的女士，还能减轻皱纹、色斑、色素沉积，具有美容养颜之功效。

我每每回到故乡，站在丰收的原野上，望着一望无垠的谷子，心中一震：呵！金黄谷穗沉甸甸……静乐盛产谷子，家家户户都种几亩，除了自己吃以外，还是馈赠亲友的佳品。谷子毫不嫌弃土地的贫瘠，不管是坡地还是平地，甚至连沙土参半的河滩地都有谷子窈窕的身影。不管天旱还是雨涝，谷子都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生长。它们不抱怨、不炫耀、不辜负，默默地展示着自己的生存价值。小米粥那特有的香甜、诱人的灿黄、无私的奉献，延续了谷子的优秀品格，融入了静乐人平常的生活。点点滴滴，一年又一年，悠悠远远，滋养了一代又一代静乐人的筋骨，也涵养了一代又一代静乐人的秉性与情怀。男儿如山，女子似花，静乐人的血管里流淌着谷子的精魂，骨骼里埋藏着谷子的韧性。有小米粥的滋养，静乐人无论有多艰难，都会踏着先辈们的足迹不停地行走，行走在岁月的山里山外，行走在世界的角角落落……

喝一碗小米粥，遥想当年在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里，小米加步枪是中国革命的标配，八路军与根据地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一边战斗，一边生产，小米凝聚了伟大的力量，军队吃小米，总能打胜仗，伤员吃小米，重新返战场；支前送小米，彰显拥军情；干部吃小米，干群情谊深；是啊！小米饭南瓜汤养育了中国革命，小米以其坚韧的性格，高贵的品质喂养了人民能军队，建立了不朽的功勋，为中国革命奠定了基础。和平年代，小米功不可没，绿色天然小米，成为农民发家致富，增收创益的好帮手。奔向小康，实现中国梦，也有小米的一份功劳。喝一碗小米汤，满满的幸福感；远在他乡，母亲总会惦记着我，每年秋收之后，总会把新小米寄来让我品尝，我们不能忘记小米，那是优良革命传统的标识；我们要铭记小米，那是艰苦奋斗精神的象征；我们思念小米，那是远方游子的一片思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