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黄豆的历程

中国是黄豆之乡，《诗经》收录的300余首诗歌，曾多次提到“菽”， 五谷之一的“菽”指的就是黄豆。先秦时的《神农书·八谷生长篇》说：“豆生于槐，出于沮石之山谷”，可见我们的老祖先最初是将野生“菽”逐步培育为黄豆的。我国于轩辕黄帝时开始种植黄豆，1959年，中国考古工作者在山西侯马发现了黄豆，这是迄今为止发现最早有关黄豆的实物记载。从商周到秦汉，黄豆主要种植于黄河流域一带，元以后全国大面积种植，黄豆在我国至今已有3000多年的种植历史。随着航海事业的发展，黄豆逐渐引至朝鲜、日本，法国，英国等国家。

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的是曹丕做了皇帝后，对才华横溢的胞弟曹植一直心怀忌恨，有一次他命曹植在七步之内作诗，如作不出就将其处死。曹植没走完七步，随即吟出脍炙人口的《七步诗》，曹丕听后很是惭愧，该诗以浅显生动的比喻说明兄弟本为手足，不应互相猜忌怨恨，从而避免了一场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之灾，诗中的“豆”指的就是“黄豆”。

黄豆属一年生草本植物，植株直立，有分枝，叶呈圆形但有尖。主茎高度从十几厘米到100厘米不等。自花授粉，花白色或微带紫色。15~24个节，豆荚着生于节上，多节大豆常高产。豆荚呈黄、黑、褐色，弯镰形或直葫芦形。每个荚果内含1至4颗豆粒不等。黄豆是静乐一种普通的豆类植物，我对它有着深刻的印象，黄豆既可生豆芽、做豆腐、磨豆浆、还可以榨油、炒着吃，营养极其丰富，被人们誉为“植物牛肉”，其影响渗透到了静乐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和静乐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阳春三月，正是种黄豆的最好季节，一场细雨如约而至，滋润了干渴已久的土地，农人将黄豆和农家肥均匀搅拌，黄牛拉开新鲜的黄土，将粪土和黄豆种子撒播在犁沟里，十多天之后，黄豆嫩芽就会破土而出，刚出土的黄豆芽是两片涨大的黄豆瓣，而后逐渐抽出叶子，快速成长，当黄豆芜子长到膝盖高的时候就该扬花了，晴朗的天气，太阳晒干了黄豆叶上的露水，一坡一地五彩缤纷的黄豆花就“扑扑啵啵”地绽开了。阴坡里、粪盘上的黄豆花开的最大，花上还带有粉粒子很沾手。当黄豆花谢了之后就结出了黄豆荚，豆荚长大后可以煮青黄豆吃，青黄豆吃起来香香甜甜，味道极好。

秋天，黄豆叶打卷逐渐脱落，秸秆变瘦木质化，一坡一地的黄豆在秋风里“哗哗”作声，一如成熟时的宣言。这个时候就要赶紧抢收黄豆，要不然在秋老虎的暴晒下，就会自个儿炸壳影响收成。一场秋雨于夜间光临，第二天就是收黄豆最好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男女老少齐出动，他们蹲着，趴着，一律弯着腰，右手拿镰刀，左手收拢一把把豆杆，锋利的镰刀在田中划出一道道有力的弧形，豆杆便一摊一摊的倒在了田里，望着平躺在地上硕饱的黄豆，丰收的喜悦使农人们忘掉了被豆荚划出的道道血痕。自幼在农村长大的我将这一幕幕永恒地留在了记忆深处，至今难以忘怀……黄豆还真是怪，每株根部都有一个或两个小瘤，那是它小小的造肥厂，种过黄豆的地第二年种其他庄稼准能大获丰收。

农人们赶着骡马浩浩荡荡地将黄豆运到场面，用碌碡碾、或用连枷拍打，然后用木杈将豆杆挑出，用推场板将豆屑收拢，再用木掀将收起的豆屑顶风一杨，残杆、断枝和豆荚皮就随风飘到了一边。一座由黄豆堆积起来金灿灿的小山就呈现在农人面前，他们满足的脸上无不露出灿烂的笑容。收过黄豆的地是放羊的好去处，落下的黄豆叶子羊最爱吃。打场剩下的黄豆秸秆和豆荚皮堆成垛儿，矗立在场面或自家院中，黄豆秸秆是牛羊、骡马最好的饲料，这些饲料足以让它们过一个安逸的冬天。

在以后的日子里，收获的黄豆该生豆芽的生豆芽，该做豆腐的做豆腐。作为静乐人记忆中最普通又最金贵的黄豆，它以牺牲自己温馨着静乐农家的生活。静乐冬天严寒而又漫长，过去没有塑料大棚，入冬以后天寒地冻，家家户户的饭桌上没有一点绿色，吃不上任何新鲜蔬菜，几乎天天都是山药、白菜，萝卜，唯一能调剂胃口的就是豆芽菜了。寒冬腊月，静乐婆姨们都会生豆芽菜，把饱满的黄豆淘洗干净放置在一个瓷盆里，再用泉水浸泡黄豆，然后用一块毛巾盖在黄豆上面，放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第二天，被泡过的黄豆就变成了一个个小胖子。用清水过一遍，再放回热炕头上，就这样每天重复换水，过不了几天小胖子就分娩了，黄豆芽撑破了母亲的肚皮，粉嫩的豆芽窜了出来了，晶莹剔透，鲜嫩可爱。将豆芽去皮后煮熟和山药丝搅拌在一起，放上咸盐、味精、葱花、花椒、浇上滚烫的胡麻油，一道充满乡土气息的静乐特色菜——山药丝子豆芽菜就做好了。

黄豆最好的归宿就是做成豆腐了，小时候年味很浓，家家户户都要做豆腐。首先筛掉黄豆中的泥土和杂质并淘洗干净，放温水里浸泡发涨。再将豆子放在石磨上方的眼中，推着磨转圈，将黄豆磨成豆浆。磨好的豆浆倒进一个大桶里，然后注入开水，用勺子搅拌均匀。锅上放上工字形的豆腐架子，将搅拌好的豆浆舀进纱布袋子里，然后捏紧袋口，用力往外挤压豆浆，使之流进锅里。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大桶里的豆浆全部沥进锅里，剩在袋子里的就全是豆腐渣了。接着是用文火烧豆浆，点睛之笔就是“点豆腐”放卤水。豆腐的老嫩好坏在此一举，边加卤水边用勺子慢慢搅匀，这时就逐渐形成了“豆腐脑”。这种东西放上佐料很好吃，点好的豆腐起锅后放在一个木制的正方形匣子里压实整平，使之不留空隙，冷却之后就等着吃香喷喷的豆腐吧。

浸泡过的黄豆没出芽之前放上各种佐料还可以腌制成黄豆菜；也可以直接炒着吃，炒熟的黄豆干脆清香，百吃不厌。黄豆还可以榨油，做成豆腐皮，豆瓣酱等多种豆制品，它还是国家重要的战略储备物质，一颗小小的黄豆，关乎国计民生。

虽然现在我远离家乡，但依然对黄豆充满了感激和敬畏，它要求于人甚少，给予人甚多的高贵品格深深打动着我，静乐的农民不正是也和黄豆一样淳厚朴实，无私奉献的吗？我走进沉甸甸的秋天，看到田野里等待收割的黄豆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和力量，禁不住意往神驰，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