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汾河 我的故园

山峦依旧，儿时的记忆依旧；汾水流淌，我的思绪在流淌。山药莜麦，胡麻糜谷，牛羊驴骡，老碗瓷瓮，灶火锅台，土窑土炕，故乡的所有景物都成为我一生的记忆。

贯穿故乡的一条大河，她的名字叫汾河，汾水河畔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繁衍生息，与丁村文化一脉相承，若不是“丁村遗址”“丁村文化”发现较早，最先命名，山西的古文化、古人类研究就要从静乐开始，“静乐遗址”“静乐文化”也会写入史册。《山海经》云：“管涔之山，汾水出焉”，晋西北高原向来干旱少雨，植被稀疏，惟独地处宁武、五寨两县的管涔山一带林木参天，成片的黄松、红松、落叶松、云杉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这源于管涔山山脉逶迤，峰岭突兀，挡住了来自南部的暖湿气流，形成有效的降水，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得天独厚的一方胜地，繁茂的森林储存了给养，涵养了水分，育孕出大大小小的山泉、河流，管涔山是为华北落叶松的故乡，更有罕见的云杉，密密麻麻，树干挺直，直插云霄，令人叹为观止，林间芳草青青，泉水汩汩，山风吹拂，松涛阵阵，好像叠叠的浪涌上海滩。汾源之处，泉眼大如水桶，分流之后从九龙口中喷涌而出，汇聚成一方碧潭，缓缓向南流淌，由于落差较大，水势一泻千里，犹如万马奔腾，呼啸而来，静乐北大门永安镇敞开博大的胸怀，迎接母亲河的到来。汾河从上游高处流来，流进故乡深远的梦里。两岸山峦叠嶂，雄浑的黄土山峁，在静乐营造出气壮山河的派头，黄土山峁一如千万头黄牛列阵，浩浩荡荡，气派十足。天空湛蓝湛蓝，汾水清澈悠远，铺展出明丽、鲜亮的守望。这源于静地的神韵，乐土的豁达，宁武一带多为石头山，静乐多是黄土山，汾河谷地宁武段没有大片的农田，但在静乐，汾河吸收了鸣河、碾河等大大小小的支流，每年山洪暴发，河水咆哮，久而久之冲击出一片片滩涂，逐渐发展成为农田，但有时也会带来水患，永安镇作为静乐北部重镇，元明清以来，集市繁荣，商贾往来，曾经繁盛一时，元代阿只吉大王曾率兵驻守永安镇，明清以来，几度繁荣。听老人们讲一位永安镇的老人去太原城办事，不小心把毛驴丢了，急的找不到，告状到县衙，随口就说自己见过大世面云云：“东镇、西镇、永安镇，我没有见过你们太原这样的小村村。”这句话流传甚广，直至今日，传为美谈。其实，当时永安镇再大，也大不过太原城，老者的自信从何而来？底气又源自哪里？这足以见证当年永安镇一带的繁荣。但由于汾河泛滥，永安镇曾遭数次水灾，繁华的永安镇在洪水中消失殆尽，如今只是段家寨乡的一个普普通通行政村，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兴修水利时，发现宏伟的地基，粗壮的柱础石，在永安镇与段家寨一带的农田中，发现了大型宫殿遗址，据传说是隋炀帝“汾阳宫”遗址。如今的永安镇，早已失去了往昔的繁华，但村庄内还有一座极为久远的庙宇，依旧在述说着当年的辉煌。

从上世纪六十年代一直到现在，静乐人都在治理汾河川，朱贤英当年任县武装部政委，县委书记，带领全县人民植树造林，修筑水坝，建成永安镇第一滚水坝，静乐城第二滚水坝，实现了““汾水乖乖锁坝间”的宏伟愿望，将给人民带来水患的汾河水经过拦河提水，输送到汾河两岸的广大农田，静乐汾河川由于有了汾河水的滋养，成为静乐的米粮川，荒滩植树，农田种粮，于是火红的高粱，金黄的玉米，丰硕的谷子，五彩的藜麦，五谷杂粮长势良好，特别是水稻，因为有了汾河水，也落户静乐，产量稳定，口味独佳。汾水在静静流淌，故土的风景成为我梦中的剪影，故乡的山给予我奋进的勇气，故乡的水让我一路高歌远行。在我远离故乡几十年后，从新回到故乡，再一次审视故乡，让我染透了人世的真情，产生了睿智的思维，我的肌肤深处，我的头脑灵魂，铭刻了滋养的深恩。

每每回到生我养我的村庄，总会驻足儿时曾经玩耍的破房烂院，久久地凝视，深沉地回忆。总会遥望祖坟，感恩那一方给予我生命基因，早已化为泥土的列祖列宗，祖坟形势龟壮，坐南朝北，一面靠山，祖坟之下，九眼泉水久旱不竭，日夜喷涌，形成两水交汇，三面临水的态势，向西缓缓流淌，奔向遥远的大海，实现宏伟的愿景。清明祭祖，面南而跪，跪拜黄土，跪拜祖先，这是延续了千百年最为庄严的姿势，是最为虔诚的表达方式，是与先人心与心的交流，是传宗接代，完成伟大历史使命的交接仪式。一排排坟堆，那是一代代的血脉传承，一块块墓碑，记录着先人的曾经过往。斑驳的墓碑淹没在枯草从中，一窝窝喜鹊结巢在苍老的柳树上，迎风而立的墓园，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尊严。我看见过漫漫黄土高原，我欣赏过潺潺流水，故乡映衬在蓝蓝的天空之下，永驻古典而又恢弘的凝重。呼啸的寒风吹来阵阵忧伤，在思念和泪水交织中，一千次一万次地涌上心头，飞越苍天不老的山川河流，激荡着五千年不屈的灵魂，感召日月，荡气回肠，故乡的每一寸的土地，成为我心地间永恒的诱惑。

有雪的日子被风吹晴，有月的夜晚不再孤单。“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据说独立思考，颇具采气的人不畏孤独，不羡富贵，遵从自然，随遇而安。我从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站起，我从一株卑微的谷穗汲取营养，拌莜面的苦菜养育了倔强的个性，烧山药的热烈激发出动力。在黄土涵盖的静乐大地，我的灵魂一直置身于绵延的山脉，我的血液流淌于奔腾的汾河。我在大地无私的空间，以烟的缭绕打发忧愁，以酒的纯粹接纳世俗，孤傲、倔强、顽强的思想和永远站立起注定不平凡的人生。一杯泉水，曾饮醉了多少艰苦岁月；一捧黄土，曾沉淀了多少世事苍茫。

黄昏的炊烟，从窑洞的崖畔上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倒映在寂静的水潭，放羊汉的鞭子甩出了几多心酸，牛羊踏着夕阳归来成为一幅永驻心头的画卷，母亲的期盼成为我不竭的动力。故乡的风牵引着我，牵引着远方游子永远的眷恋。

人到中年，青春不再，壮志未酬的遗憾把眼泪滴在稿纸上；山寒水瘦，季节无花，沉默的故乡让我心生悲悯喘不过气来。故乡的风景，汾河的断章，张扬起有力的臂膀，舞起了我生命的激情，这是我一生一世也永远无法走出的依恋。哦！我的汾河，我的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