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边关 冬菜记忆

在马鬃山，你还来不及细心品味辨别秋的味道，寒冷的冬天刹那间就到了。来的甚是突然。国庆节前后，当内地还是落叶飘飘的时候，马鬃山一带的某日清晨已是白雪皑皑了。在你惊讶或感叹间，在你对这不速之客还来不及问候之间，它已悄然降临了。

十一过后，边关已经进入冬季，边防公路上川流不息的都是运送冬菜和拉煤炭的汽车，边关的冬天很是漫长，冬天的蔬菜也很单调，萝卜、土豆、大白菜“三大菜”是家常菜，三大菜中最数白菜的需用量大，从十月份一直要吃到第二年五一前后，足足有半年多的时间。

西北的农村田野里种植最多的是白菜，一到这个季节，无论是部队、厂矿，还是学校，凡是成建制的集体单位，采购冬菜务必放在议事日程上，后勤部门直接组织采购。收获白菜的季节，白天晚上都在忙碌，一堆堆的白菜，一辆辆汽车，形成相互连接的队伍，收白菜、装白菜、运白菜，每一个环节都不敢耽搁，就像打仗一样。走进学校、企业、矿场，大院里都是一派繁忙景象，人们为越冬做好充分准备，要让整个冬天能够有菜吃，就需要抓紧时间，运送回来，还要赶紧分散到到具体单位。

初冬的马鬃山，如果是晴天的话，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有时甚至于一丝白云都没有，天蓝的出奇。在别处是绝对没有这么蓝的。天空明净似水，空气里没有一丝的尘埃。在这个清冷的季节，就是储存冬菜的黄金时刻，这时候每个连队都不敢稍有懈怠，不然一个冬天就没菜吃。储藏冬菜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边防部队官兵全部转入运送和储存冬菜的行列，一边收拾菜窖，一边晾晒白菜，新运来的大白菜，那是不可以直接下菜窖的，需要一段时间的晾晒，再根据外边的气温变化情况，如果温度在零上4°，提早下窖白菜就会坏掉，零度以后再下窖白菜受冻也不行。野狼山边防连连建有一个相当规模的菜窖，这是在一处地势低洼的地方挖下两米多深，长十米，宽八米的大坑，支起柱子，搭上椽子，盖上木板、石棉网，再覆盖上厚厚的沙土，里边用木材搭建起摆放白菜的货架，就像地下窑洞一样，只留出一个进出的洞口。

全连加入了储存冬菜的队伍，每天早上全连出动晾晒白菜，以班为单位分片包干负责，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将白菜摊开，傍晚时分赶紧把白菜收到一起，用棉被盖在上面，这项工作需要几天时间。之后要安装温度计，统一安检查菜窖的灯光，打开通气口，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迎接新一年大白菜的进入。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全连出动，把晾晒过后的白菜都用八号铁丝从根部钩住，一个个悬挂在木架子上，此后的管理全都交给了司务长和炊事班负责。炊事班有一名同志兼职菜窖管理员，这个任务其实一点也也不轻松，如果出了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他每天要负责检查菜窖里边的温度，遇到温度过低的时候，就需要加温，加温的办法很简单，打开里边安装的三百瓦大灯提升温度，温度过高的时候，就要打开菜窖门和排气口，让外面的冷气进入，创造恰当冷藏的温度，保持冬菜不受冻、不霉烂。相比之下萝卜和土豆的存放就方便多了，在菜窖的角落用砖块垒砌成一个正方体储藏室，把萝卜、土豆放进去随便堆放，盖上沙土或棉毡就好了。

整个冬天，土豆、罗卜、白菜成了家常菜，三兄弟每天见面，炊事班变着花样给大家改善伙食，红烧肉加土豆、土豆丝、土豆条、罗卜炒肉、醋溜白菜、清炒白菜，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总之离不开老三样。为了调剂口味，腌菜就走上餐桌，腌菜统称为咸菜，就是用食盐、花椒、大料、陈醋、酱油等调料腌制的菜肴。腌菜具有味道浓郁，保存时间长，能下饭、巡逻执勤携带方便之特点，因而备受边防官兵青睐。每一个边防连都有自己的几个拿手腌菜，每到初冬之际，边防连都集中腌制咸菜。首先是准备腌菜工具，打扫腌菜房，刷洗菜缸、整理菜石。紧接着就是选择、清洗、晾晒蔬菜，白萝卜、红萝卜、洋姜、豇豆、雪里蕻、辣椒、包菜洗净、晾晒，切块、入缸，放一层菜、撒一层盐，最后加上陈醋、酱油以及各种调料，马鬃山最不缺石头，有的是规整合适的压菜石，老班长最后将一块称心如意的压菜石小心翼翼、稳稳当当地压在缸中心，才算大功告成。

边防连的腌菜不是随意、普通的腌菜，而是在历年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在反复失败与成功基础上逐年改进的，精益求精的精工细作，用心腌制的美味佳肴。每到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风呼啸。腌菜坊内温度适宜，菜香四溢。腌菜缸、腌菜坛横竖成行，规范严整。黑色的庄严，黄色的暖心、绿色的诱人……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令人口舌生津，心生喜悦。

除了大众菜，边防连还腌制沙葱。马鬃山属于荒漠地带，沙葱是沙漠草甸型植被伴生植物，生于海拔较高的沙壤戈壁之中。沙葱茎叶可食，略有辣味。因其形似幼葱，故称“沙葱”，又叫蒙古韭菜。沙葱色泽碧绿，味道香醇，轻轻拔断沙葱，断口处便会流出绿色的汁液，放到嘴里品尝味道似大葱、如韭菜韭、有丝丝的微辣，淡淡之清香，沁人的微甜，其鲜香嫩美，妙不可言。沙葱属纯天然绿色保健食品，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膳食纤维和人体所需矿物质、维生素等多种营养成分，据蒙药典记载：沙葱具有降血压、降血脂、开胃消食、健肾壮阳之特殊功效，被誉为“菜中灵芝”。沙葱是西北牧人餐桌上必不可缺少的一道美味。沙葱在没有雨水的情况下悄悄蛰伏，只要气温合适，有一场雨水，沙葱就能几茬茬生长，即使在萧瑟的秋天，只要来一场绵绵秋雨，它照样可以生长。秋后的沙葱会长苔，样子酷似韭苔，花色红白相间，整个黑戈壁变成了粉嘟嘟紫盈盈的炫彩世界了。采回来的沙葱拣去杂质，清洗晾晒后就可入缸腌制，方式方法与腌制其他蔬菜无异。腌制好的沙葱保持野菜滋味，是最好的小菜，大家都非常爱吃。

腌制好的咸菜可以吃上大半年甚至更长时间。热炒凉拌均可，吃时稍微加工一下就可以，若是时间紧迫，捞起来即可使用。边防的腌菜味道好，有嚼劲。炊事班的战友从缸里取出腌菜，用娴熟的刀法麻利地切成西四或小丁，切上葱花，放上蒜末，热油一浇，不放盐、不放醋、更不需要味精，大家喝着稀饭，就着馒头，吃着清香爽口的腌菜，越嚼越香甜，越吃越想吃。开了胃口，健了身体，为训练、执勤打下坚实的基础。在清冷的早晨，穿军装的年轻人用一口锋利的牙齿，一口口地吃着腌菜，侧耳细听都能听出噌噌的脆响声，构成了一首美妙的曲调。

我曾与战友们坚守在边关一线哨所，哨卡的蔬菜全凭连队供应，因为距离远，路况差。新鲜蔬菜成为哨所可望而不可求的金贵之物。土豆、罗卜、白菜老三样加上腌菜就是主菜。腌菜适合哨所，哨所需要腌菜。腌菜存放时间长，成为冬天的救命菜，巡逻的救急菜，巡逻路上，喝着冷水、吃着馒头，就着咸菜，笑傲人生，壮歌天涯，无比自豪！哨所有了腌菜，即使大雪封山、暴雨冲毁道路，其他蔬菜一时无法送达，哨所也不会断菜，小小腌菜，为勇士守边关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是啊！边防部队冬天的伙食除了增加一些肉类、豆类的副食品以外，常常就在这三大菜里边做花样，白菜成主菜，腌菜当配角，粉条炒白菜、肉片炒白菜、干豆腐炒白菜、醋溜白菜、白菜包子、白菜饺子，还有腌白菜、渍白菜，那白菜可真是顿顿离不开，腌菜凉拌、热炒风味独特，半年的时间里整天都围着白菜、土豆、萝卜、腌菜做文章，三大菜在整个冬季陪伴着边防战士的生活，结合鲜艳的领花、庄严的帽徽，威武的钢枪，巍峨的国门、庄严的界碑，浇铸青春的年华，磨练着壮美的人生!

转业回到城市之后，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再也吃不到别具特色的边关腌菜，尽管超市市也有腌菜，但视觉、口感、味道都远不及边关的咸菜，因为那是战士们用心腌制的，付出了真情的。漫漫戈壁作证，哨所界碑作证。冬菜属于边关，腌菜属于哨所。边关离不开冬菜老三样，更离不开美味的腌菜。

储藏冬菜，腌制咸菜，让边关生活有滋有味，让战士理想高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