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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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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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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凡小说三题

福音

佳苑小区后4栋居民楼背靠一条双向车道,路虽紧傍小区,禁大货车通行,倒也不扰民。

暮春时节,马路对面一家以青川冠名的蔬菜店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开业了,此菜店门面不大阵仗不小,两班响器从玉兔东升吹奏到金乌西坠,间歇间,装在菜店门头上的高音喇叭轮番播放男店主高亢、抑扬顿挫的广告录音:“ 本店开业,店里吃的用的全都有,肉,豆芽、木耳、大米、面条、馒头、豆腐、水果、洗衣粉酱油醋……本店价格便宜,欢迎光临……”周而复始的广告响彻云霄,直到夜间22点总算偃旗息鼓。于是,马路上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二日一大早,乐器没再吹奏,高音喇叭依旧不停播放:“本店开业,店里吃的用的全都有……”高音喇叭自早晨5点至深夜22点一直响个不停。

佳苑小区后四栋楼房中心位置与青川蔬菜店直线距离也就十五六米,高音喇叭的冲击波对近两百家居民来说可谓声震瓦屋。

受噪声袭扰的居民们觉得:开业大吉嘛,怎么着也会播放两三天的。

然而三天过去了,三十天到来了,那对着小区的高音喇叭依旧是从早上响到深夜,令人厌烦,闻而生畏!

傍路的居民楼里,哪家没老没小,甚至有孕妇有病人,尤其是血压高心脏病患者,最忌高音喇叭不停地释放噪声。马家老汉患有高血压,一听到噪声就关窗户,可那高音喇叭震得窗户玻璃微微发颤儿,压根抵挡不住高分贝的噪音。没办法,老人就下楼到外面躲。可一个高血压病人躲在家外不是长事儿。于是,马老汉家的儿子就绕出小区大院,到小区后面找蔬菜店老板。

蔬菜店老板正在店里倒腾蔬菜,他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儿头不高,穿一件圆领汗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金链子,碗口粗的胳膊上还纹着一只看上去凌厉的猎鹰,整个人看上粗壮而强悍。

老汉的儿子说“老板,你店里的高音喇叭能不能不放,酒香不怕巷子深嘛。我们小区后门一直锁着,你放广告恐怕也没人绕一公里路来你店里买菜。我父亲高血压,听见广播吵闹老犯病!”店老板听了,俩圆眼一瞪,现一脸不屑,蛮横说道:“我广告是给路人听的,我不广播咋招徕顾客,没人买菜,菜烂店里你买单啊!”话音高得嗡嗡响。

马老汉的儿子是个斯文人,有理说不通,无功而返,但他心里气愤不过,就找环卫投诉。很快,蔬菜店门前停了一辆执法车,车上下来两个穿制服的……

青川蔬菜店播放一个月之久的高音喇叭终于停播,可二日又原照九归了。对于为什么停了又播,谁也不清楚。

刘阿姨家有一个备战高考的学生,李老师家有个刚满月的宝宝儿,这两家正处高音声波中心位置,噪声闹得婴儿不能安眠,学生精力难于集中。家里的两个男人便联袂找蔬菜店理论。店主二话不说,抄起一把锋利的切肉刀,“咔吃”一声剁进一块肥猪肉里,嚣张地说:“两位请回,要关喇叭没门!”两个见店主凶得像镇关西,暗叹自己不是鲁智深,只能沮丧离去。

高音喇叭的噪声从春天鼓噪到秋天,一日都没闲过。

青川蔬菜店老板的蛮横出了名儿,佳苑小区的居民领教过店老板的厉害,惹不起,躲不了,只好对那令人心生烦躁,引发头皮发麻的噪闹声听之任之,久而久之噪成了人们的心头之患。

终于有一天,佳苑十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年人领着一群活蹦乱跳的学生娃儿,后面还跟着几个怀抱婴儿的妇女在青川蔬菜店前讨说法……

那天恰有一媒体记者打蔬菜店门前路过,群众在青川蔬菜店讨说法的来龙去脉很快见于报端。

恰逢县里正在搞城市创建,一篇报道弄得县上很被动。于是,县委县政府联合下文补漏,要在全县范围内彻底整治扰民的噪音……

饱受噪音困扰半年之久的佳苑小区居民终于盼来了福音。

 

医殇

镇幼儿园刘园长脖子上长个豆豆儿,不疼不痒,故不介意。一晃半年过去,前几日那颗豆豆儿忽然疯长至小指甲盖大小,看上去又红又肿的像颗熟透了的酸枣儿,且有发痒的感觉。莫不是什么肿瘤吧?刘园长慌了神儿,她的丈夫也不敢怠慢,开车把刘园长送到一公里外的镇卫生院。

镇卫生院建筑规模宏大,从外到内气派而豪华。刘园长早听说,卫生院从征地到建成耗资过亿,几年过去还在负债经营。

刘园长夫妇到了卫生院,主管医生看了眼刘园长脖子上的疙瘩,又用手触摸了下,结论就来了:淋巴结节肿大发炎,需要住院手术。

刘园长夫妇听着医生笃定的口吻,看着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吓了一跳:毕竟在脖子上划一刀是令人惶恐的事情。

术前,刘园长按照主管医生罗列的检测项目,开始为期两天的对身体全方位检查:验血、心电图、B超、彩超、尿检、胸透、脑颅CT……住院两天,完成所有术前检查项目。手术定在三日上午10点。

进手术室前,刘园长发现脖子上的豆豆儿破了,有脓水溢出,正欲找医生处理,恰有护士走出手术室叫她的名字。

刘园长进了手术室,给她做手术的主刀医生看了,说:你不用手术了,去门诊开点消炎药吃吃就好了。

刘园长最怕开刀,听说不用动刀就能好,深舒一口气,脸上聚了几天的愁云烟消云散,一下子变得眉开眼笑。可她还是有点忧心地问:“这刀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不开刀能除根吗?”

主刀医生望了眼刘园长和她的丈夫,嘴角流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哈,看病历,你们家离卫生院也不远,开一刀多花800元,花10元钱吃点消炎药也能解决问题。不过,你要是坚持开刀,那我也没意见。”

刘园长揣摸主刀医生讳莫如深的表情,辨析他模棱两可的话豁然省悟:她脖子上分明就是一颗普通的疹子,时日久而成熟,挤去脓液吃点消炎药就会痊愈。这结果虽与主管医生的诊断大相径庭,她还是感激主刀对他们善意的暗示,忙送去一抹会意的笑容。

刘园长和她的丈夫在门诊部付清住院期间各种诊疗费用2000多元,办了出院手续。

刘园长和他的丈夫都有一份收入可观的职业,2000多元的医疗费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权当卫生院为她做了一次全面体检。

过去,医生在刘园长心目中是救死扶伤的天使级人物。是的,过去的医生注重望闻问切,对症下药,若那个医生给病人误诊,那在整个医院都要抬不起头的,而非重症病人也不会随意让你住院治疗的。而现在呢,病人需住院不需住院院方都希望你住院,只要住了院,院方所有先进的医疗仪器都会在你身上过一遍。这样的医疗方式委实颠覆了她对医生看病传统的认知,而这样的治病程序究竟是医学发达了进步了还是医生懒惰了医德消失了她说不清楚,真是说不清楚。

尽管刘园长和她的丈夫遭遇了误诊,心情还是淡定的,他们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由12楼的住院部乘坐电梯离开医院。

电梯里,有几个患者。刘园长的身边是一个看上去古稀之年的老太太。因为她们挨得近,且是面对面,难免多望了一眼:她个儿头不高,腰背有点佝偻,面黄肌瘦,消瘦的身上穿着款式陈旧,灰不溜秋的衣服,一脸愁苦不堪的样子,且在不住地唉声叹气。刘园长禁不住关切地问:“老人家,你不舒服吗?”

“唉。”老太太苦笑一声,抬起手臂,用食指戳了戳胸口,少气无力地说:“我这里不舒服啊。前天,我从山里来镇上看胃病,医生让我做这检查做那检查,两天下来,2000块的押金还不够,不知还要花多少钱?大妹子恁想想,我们山里人一年能挣几个钱啊?唉,这哪是看病啊,这是添病哩!唉,这病,俺是高低不看了。”

刘园长听了老人的话,联想她被接受的那些有用无用的仪器检查,她和丈夫能豁达对待,而面前这位乡下的老人还有与老人一般情况的病人能豁达起来吗?这样想来,她轻松的心情为之一扫,登时变得沉重起来:难怪当今百姓感叹:普通人得不起病,看不起病。那么,病人在这家负债经营宰你没商量的医院里就更看不起病了。

刘园长这样想着,电梯已滑到了1楼,而她一颗为同情别人而沉重起来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临出电梯,她望了眼同是天涯挨宰人,蓦然发现老人深陷的眼窝里有泪光在闪。看到老人痛心疾首的样子,她禁不住摇头叹息:这医道,真是该整治整治了!

 

面子

厂后勤科评先会定在上午8:00在后勤会议室开。 740刚过,一位副科5位科员陆续来到会议室。大家虽然同在后勤科工作,平时很少开会,且各管一摊儿,每季度能聚在一起也是绝无仅有的。

在等待科长到来的端儿,收发员小罗掏出一包10元一盒的红旗渠香烟,打烟盒里抽出4支冲大家绕一圈儿,慷慨地说:“各位,香烟不好,抽吧!”

副科长翻眼看了看小罗递出的香烟,摆了摆手,说:“刚吸过刚吸过!”

科员大李乜了眼小罗的香烟,附和道:“刚掐灭,我嘴苦,这会儿不想吸。”

科员小刘笑道:“哈,罗哥,一个月五六千,就整这烟,不是哭穷想弄点救济吧!”

唯一不抽烟的科员张姐见大家不给小罗面子,不客气地对有点尴尬的小罗说:“小罗,你就别让他们,看看他们有俩骚钱,一个个那副德性!”

张姐话刚落音,科长来了。科长见大家已提前来到,微微一笑,说:“我来迟了,罚烟!”说着从衣袋里摸出包红旗渠,“抽,抽吧!”往每位烟枪面前递了一支。

副科长恭恭敬敬接了烟,若无其事地点燃了,深深地吸了口,似乎刚才小罗压根没给他敬过烟一样。

大李接了烟,口也不苦了,抽得津津有味儿。

小刘接过接过香烟,对科长报以感激一笑,便开始吞云吐雾。

小罗举了举手指头上夹的香烟,说:“科长,我正抽着呢!”

科长意味深长地望了小罗一眼,微微一笑,说:“咋,是不给面子,或是嫌我烟赖?”

小罗忙解释:“不是……”

科长笑道:“不是就少啰嗦,吸!”

小罗无奈,只得接过香烟,他扫了大家一眼,见张姐外同事们都在抽科长的红旗渠,他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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