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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凡

韵韵电话约我去体育村金闪闪会所喝茶，我不喜欢那类场合，还是决定践约，谁叫韵韵曾是我的梦呢。

韵韵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毕业后去省城上了护校，我供职于一家市立公司，从此天各一方。一晃10年过去，直到不久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才遇到在同一座城市某医院做护士长的初恋。虽然我的梦伴随着离校而破灭，但对她美好的印象一直挥之不去。

五月的体育村花木扶疏，绿意盎然。车刚停稳，我的初恋从一簇夹竹桃后闪出来。

韵韵依旧靓丽，只多了几分美少妇的韵致。几句寒暄，我们沿着一条林荫小道朝金闪闪漫步。路上，我把初恋约我喝茶的目摸了个大概：带我来喝茶是要我来看看高端人物的挣钱理念和挣钱路子。我为初恋的美意而心潮涌动，曾被淘汰的尴尬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穿过金闪闪会所大厅，我随韵韵踏进一间名曰云天雾地的雅间。雅间布置得古色古香，红木茶台前一溜儿坐着一男二女。韵韵跟他们颇为熟悉，郑重地向我一一介绍：40多岁的男人是司法局副局长，30来岁的女子为医药集团副总，50来岁的妇女为退休干部。

落座后，韵韵殷勤地为我捧上一杯茶，说是九功延生茶。茶水呈琥珀色，跟红葡萄酒有一比。围绕此茶副局长口若悬河，一口气道出此茶九大功效……我归纳一下，常喝此茶，可修复机体细胞，对疾病产生抗体，从头疼感冒到恶性肿瘤都会自然消失，健健康康活到129岁不成问题。副总眉飞色舞，唾沫飞溅，越说越有灵感：此茶已经成为国茶，是外交部馈赠外国使节必备礼品。古巴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享年90岁，因为他喝此茶时间短；他的弟弟劳尔卡斯特罗就不一样了，因喝的时间长，快90岁的人了健康得就像50岁；普京为什么能搏虎？这与他常年饮用九功延生茶有直接关系……接下来，退休干部一脸深情和神秘：我原来是个药罐子，喝上它后身轻体健，更神奇的是每个毛孔都充满激情，常常把如狼似虎的老公耗得……老公不甘示弱，跟我对着喝，嗨，奇迹就这样产生了……韵韵完全进入了角色，她双目流彩，配合到位，忽而击掌：“对对对”，忽而轻呼：“给力！太棒！”

在众人赞美延生茶中，我用微颤的手捧起这杯价值无限的神水，忍不住品尝了一口，只一口俩疙瘩就皱在眉头……

置身于云天雾地又被云天雾地的话罩着，我自信很清醒：这是一个设好的局，一个精心为我挖下的陷阱。我之所以能堪破天机也非我天资聪明。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嗜茶如命被同事们戏称为茶博士的人。对于面前所谓的九功延生茶只品一口我就知它是出自安化的黑茶，其市场价也就一百多元一斤。对于这样的茶冠以那样诱人的茶名，平添那样神奇的功效只有刘姥姥跟鬼才相信！   我想：这普普通通的黑茶到了他们这帮具有挣钱理念的能人手里便身价百倍了，那么他们所谓的身份是不是也会像黑茶一样千变万化呢？我想起小品《打工奇遇》中巩汉林创造出的那盘群英荟萃，被赵丽蓉老人家讥讽为萝卜开会。是的，无论怎样美化，萝卜毕竟是萝卜，而黑茶毕竟是黑茶。

耐心听完九功延生茶创造的诸多神奇，韵韵给我亮出底牌：一个疗程6公斤，费用2万元，如果动员家人和朋友认购，就能成为销售顾问，可获丰厚提成。老同学，这挣钱路子怎么样？

我审视着韵韵，她眸子里闪耀着急切而贪婪的光。这种光亮闪得我心拔凉拔凉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的道在哪儿？分明是在巧取豪夺的邪门歪道上。据说这条道上的人六亲不认，只认金钱。这样想来，我豁然觉得曾经的梦变得支离破碎，那分难于还原的美好使我变得冷峻起来，遂放下茶杯，抹抹嘴，我以赵丽蓉老人家给物价局传话那句经典台词回答韵韵：黑！黑呀，真的黑啊！之后我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我知道，我的身后跌落一地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