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爱情

咏叹爱情

王一凡

一

慧峰玉洁拍拖两年，俩人情投意合，相亲相爱，可谓一往情深。可是，一对年轻人在谈娶论嫁的关键阶段忽然搁浅了……

慧峰头一次跟玉洁去玉洁家做客，玉洁父母听说慧峰在供电工区工作，人有高儿又有样儿，俩人满心欢喜，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待未来女婿。后来，玉洁的父母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慧峰是干电力机车接触网的，心就转了弯儿。接触网的高度都在6米以上，网上电压高达27500伏，在网上作业很危险，尤其是遇到邻线有高速列车通过时更危险。俩人认定干接触网比在老虎头上蹭痒还要危险！让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安全系数不高的人，做父母的无论如何是不好接受的。不过，玉洁父母对慧峰的印象挺好的，也就没逼女儿跟慧峰吹灯，只放出话来：慧峰什么时候换工种什么时候叫玉洁跟她定亲。慧峰呢，对未来岳父岳岳母的忧心是理解的但又不能完全赞同。

慧蜂在铁路技校学了三年电力机车接触网专业，他知道从事这项高空职业存在一定的危险，许多技术操作规程都是工友用鲜血写成的。可他又始终认为只要按技术操作规程作业，也就远离了危险源。再说，慧峰还觉得，他分配到岗位才两年出头，刚刚定职不久就去找头儿要求改换工种，这叫他无论如何也难开这个口儿。

又逢大礼拜，慧峰跟玉洁约定上午七点半去郊外的汝河钓鱼。

吃罢早饭，慧峰把两套钓鱼杆、一把大号遮阳伞、两只折叠椅和鱼饵什么的装进他的红色嘉陵125摩托车后备箱里，之后把长沿遮阳帽往头上一扣，跨上摩托，冲厨房里喊了声“妈，我走啦！”说着手摁了下车把上的电打火装置，发动机就“突突突……”地发动了。

慧峰妈的叮咛打厨房里追出来，“峰，中午你带玉洁回来吃午饭！”

慧峰家住在临街的一处平房小四合院儿。院门正开着，慧峰从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手一拧油门，说了声“知道啦！”就随嘉陵轻捷地向院外驶去……

玉洁家住在保险公司家属院五栋一单元三楼。轻车熟路的慧峰三拐两拐就到了玉洁家的楼下。

保险公司家属院环境优美，楼前的人行道旁有方绿油油的草坪，草坪里套栽的秋菊开得正红。

慧峰下了车，把摩托停在紧傍草坪的路边，抬头望着玉洁闺房那面绢质的绿色窗帘按了三声喇叭，“嘀！嘀！嘀！”三声笛响刚落就见那面绿窗帘被玉洁扯开。

玉洁冲楼下的慧峰挥了挥手，露一脸的甜笑……

慧峰站在草坪边悠然踏步儿，耐心等待玉洁下楼……

过了片刻，一身乳白色休闲装的玉洁款款走出楼道。她来到车前，望着慧峰故意夸张地赞了声：“哇——好酷的帅哥儿！”慧峰摘下长沿遮阳帽，故意甩了甩遮在浓眉上的头发，笑道：“哈，靓妹上车吧！”

嘉陵驮着帅哥靓妹穿过繁华的闹市，向东郊的汝河驶去……

慧峰和玉洁来到离市区二十多公里的烟城境内，在拦河大闸附近的一个大河弯处停下车来。

慧峰曾带玉洁到这一带钓过鱼。这儿水深约三米，是个鱼爱聚窝子的地方。

河堤很陡，慧峰推着摩托车下河堤，玉洁就在后面拽着车尾巴，俩人小心翼翼地把车弄到了河坡里。

时令虽过了仲秋时节，缓缓升起的秋日头还是叫人感到热辣辣的燥。

到了河边，慧峰撑开遮阳伞，和玉洁并肩坐在伞下钓起鱼来……其实，慧峰的心不全在钓鱼上，他想在远离市区的汝河边好好跟玉洁亲热亲热，力争突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把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

慧峰说：“玉洁，你我都是二十四五的人了，咱俩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看什么时候把咱俩的亲事确定下来吧？”

玉洁幽幽地叹了口气儿，说：“峰，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可我妈我爸他们总担心……唉，他们是发过话的，叫你换换工作，可你偏就不听！我总不能嫁了你就不要我的父母吧！”

慧峰摇了摇头，叹道：“唉！我刚干两年就找头儿改职，恐怕说不通吧。再说，我们工区三十多个年轻人，也没见有谁遇过啥危险！”

玉洁又叹了声，说：“你的理儿我清楚，糊涂的是我妈，谁叫她是个小心眼儿呢！咱俩慢慢熬吧，总有一天他们会回过头来催咱俩定亲的！”

慧峰见事说不下去，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俩眼一转，从衣袋里掏出一副玉镯，笑眯眯地望着玉洁说：“洁，今儿个临出门我妈让我替她亲手把它戴在你的手腕上。你知道吗，这副玉镯从我奶奶的奶奶就开始往下传了，它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呀！当年，我祖母亲手把这镯子戴在了我妈手脖上。”

玉洁姑娘听着，脸上桃花灿烂。

玉洁一双妙曼的眸子盯着镯子细细地瞅，瞧着瞧着，忽然花容骤变，柳眉倒竖，俩眼咄咄逼人地望着慧峰，冷冷一笑，甩出句：“哼，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家的传家宝是个啥玩艺儿！”说着劈手夺过镯子，托到眼前又一瞅，而后玉腕一弯，手臂一挥，只见玉镯飞出遮阳伞，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绿莹莹的弧线，“噗”地声钻进水里，“噗通！”激起一束水花花儿。

慧峰望着玉镯落水的地方，面红耳赤地说：“你……你怎能这样？”

玉洁“哈哈哈……”仰天而笑，之后又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慧峰，别心疼，似你家这样的传家宝满街的地摊到处都有，一只不过两元钱而已！昨天傍晚，我在一家超市购物，见饰品柜里摆了不少仿玉的玻璃饰品，见那假玉镯白里透着翡翠的绿色，挺好玩的，就给我家小侄女贝贝买了个，可她在楼下草坪边玩耍时不小心给丢了。可是你居然大言不惭地欺骗我！看来，过去你对我说的那些洁呀我爱你啊什么的、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哼，我太信任你啦！咱俩到此拉到吧！”

慧峰的玉镯正是在楼下等玉洁的时候在傍路边的草坪里拣到的，由此看来正是贝贝丢失的那一只。当他拾到镯子时也知道这是只不值钱的玩意儿，但头一个念头就是把镯子送给他心爱的玉洁；只为讨她的欢心，也为这次来河里钓鱼弄出点诗情画意来，所以他就照搬了一些小说里电影里烘托扇情的场面，煞费心机地赋予镯子一个深刻的内涵……

慧峰满面愧色，窘迫地说：“对不起，是我说了谎，这个镯子的确是我在你家楼前的草坪里拣到的。不过，我没有想欺骗你，也从没骗过你，只想逗你开心而已。”

玉洁听了心中更恼火。哼，你明明在骗我，还口口声声狡辩，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人……这样想着，她的心火就呼呼啦啦地往上窜。她丢下手中的钓鱼杆儿，弯腰钻出了遮阳伞，拔腿就要离去。慧峰慌了神儿，他追出来伸手拉住玉洁苦苦地哀求玉洁不要走。

慧峰太了解玉洁了，他知道她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女孩子。他软语哀求道：“玉洁，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我是真心爱你的，为讨你欢心才弄巧成拙的！”

正在火头上的玉洁根本听不进慧峰的任何解释，她绷着一张俏脸儿，任性地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吗，如果你能把那只镯子从河里捞出来，我就相信你的鬼话！”

慧峰听了，二话没说，倔犟地脱去外罩，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游到玉镯落水的地方，他头往水里一勾两条腿往上一弹；姿势就像鸭子逮鱼似的潜进水里……

玉洁望着水面被慧峰弹出的那圈不断扩大的涟漪心中有种恶作的快感亦有不安产生的后悔。她惬意的是，说谎骗人就应得到这样的下场！不安的是，秋天的河水很凉，她怕冻坏慧峰。十几秒钟后，慧峰冒出了水面。玉洁见他的脸色苍白，急忙喊了声，“算了，别捞了！”慧峰望了眼岸上的玉洁，没回声，他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头一勾，脚往上一弹，又潜入水底……

玉洁忧心忡忡地望着河面，口中数着数儿：一、二……三十一、三十二……玉洁每往下数一个数儿心搏就加剧一挡……当她数到三十五这个数字时，恐惧像蟒蛇怪兽一样一下子缠绕在她的心头，她感到心疼，疼得呻吟了下，豁然感到那静静的汝水就像一张倾盆血口，早把慧峰吞没了撕碎了。紧接着，她的脑海里又幻化出一副可怕的画面——慧峰淹死了，淹死了的他仰面朝天，被缓缓东去的河水漂向下游……幻觉闪现的一瞬间，她开始痛恨自己，她痛恨她的冷酷她的无情！她痛恨是她葬送慧峰年青的生命和他对她一如既往的痴情！她在悔恨中感到她的心荷不住地加重着，渐渐沉重得难以承受而禁不住张开口来“哇……”一声哭了。她“呜呜咽咽”地哭着喊着：“峰啊，你快出来吧，我爱你啊！”玉洁正悲声嚎啕，忽然看见慧峰的头冒出了水面，乌青的脸上带着微笑，他手中高举着捞出来的镯子。玉洁见了心中一喜，不顾一切地跳进河里去迎接慧峰……

慧峰游到岸边，和已跳进水中的玉洁相拥上了岸。

岸上，玉洁见慧峰冻得口唇发青，浑身瑟瑟发抖，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把慧峰搂在怀中，用她的体温温暖着他那冰凉的身体和他那颗受了伤害的心……她望着他禁不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峰，如果今天没了你，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慧峰为挽回玉洁对他的爱而激动，他由衷地说：“为了娶你，我不会死的！”玉洁用手缓缓地拍打着慧峰的脊背，动情地说：“峰哥，咱结婚吧！”

慧峰听了心中像灌了蜂蜜一样的甜，而嘴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道出了他的担心：“你父母……”

玉洁沉默了会儿，说：“我想，如果他们知道咱俩为爱连死都不怕，我真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咱们走到一起！”

玉洁的话使慧峰找回了自信和勇气，他托起玉洁的手，把仿玉的玻璃镯子戴在她的手脖上，望着她问：“洁，喜欢吗？”玉洁热着脸儿嫣然一笑，含蓄地说：“都喜欢！”望着楚楚动人的玉洁，慧峰一猫腰把玉洁抱了起来……

河面下的鱼儿仿佛听懂了一对年轻人的悄悄话儿，一条又一条，跃出水面，洒脱地在空中打挺儿，被鱼腾起的水花花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