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此美妙

缘来如此美妙

王一凡

石鸣被菊花放了鸽子，心里头直把妈埋怨：都什么年代了还找人拉纤说媒，这可好，人家连面都不见就把你28岁的优秀儿子给踹了，这叫我石大车情何以堪！

菊花是做微商的。昨晚菊花托媒人传话，听说开火车的没早没晚地忙，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单位离家又远，她需要能帮她打理生意的人。而石鸣觉得，赚钱诚可贵，苦读铁路技校3年跑车5年当上火车司机的价值是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石鸣跑车几年，大大小小的事故防止了好几起，在机务段属于那种屁股上挂锣，一路敲得响当当的人物。

火车司机的确很辛苦，辛苦倒不可怕，关键是出乘时间无规律可循，计划一出来风雨无阻，既是天塌地陷也要按时照点待乘出乘的。

石鸣的家在距机务段50公里外一座没有通铁路的县城里，他是孝心重的独生子，一个月总要抽时间往家里跑几趟。

正月十六上午有待乘计划，石鸣驾车驶出县城不远，被一个女孩拦停，女孩说自己的车爆胎了，车上有突发心脏病的母亲要送县医院抢救。

石鸣本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见死不救绝非他的本性。随女孩来到路边打着双闪的红色轿车前，拉开车门，见躺在后排座上的病人面色蜡黄，气息奄奄，若非嘴唇在微微颤动就跟个死人差不多。他不由挥了下手臂，说：“赶紧救人吧，快把你妈身子扶起来，我背她！”说着猫下腰，在女孩配合下把病人背下车，飞快地奔向自己的汽车……

一刻钟后，女孩母亲被送进县医院急诊室。

几分钟后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位大夫走了出来。女孩和石鸣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女孩迎上去问道：“大夫，我妈她……”

医生说：“亏你们送得及时，晚来几分钟病人就没救了！对突发心脏病患者，我们就是跟死神抢时间！”医生边说边往前走。

母亲得救了，女孩喜极而泣，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望着石鸣，说：“哥，您救了我妈，我该怎么感谢您呢！”

听女孩子这么说，石鸣为能在上班途中救下一位老人感到欣慰和惬意，这才把女孩儿仔细打量：女孩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一米六开外的身条儿，柳眉杏眼，尤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颇有灵气。望着这张清丽绝俗的脸庞，他豁然感到不敢与这双眼睛对视。移开目光，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什么谢不谢的，谁遇见这样的事都不会袖手旁观！”言毕转身就走。

女孩子的声音追上来：“哎您等等，把手机号码留给我吧！”

石鸣要赶点上班，压根没想让女孩感谢自己，却又不忍打击女孩的感恩之心，便驻足留了号码。

事后石鸣也曾期待美女来电，然而半个月过去了，那个他期盼的手机铃声一直不曾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途中助人的事情似乎不曾发生过一样。不过，这期间不知哪一天石鸣朋友圈里倒是多了一位微信聊伴。

机务段近万人，在每个人的朋友圈里，昵称可谓五花八门，女职工用丈夫用阳刚者不稀奇，快退休的老职工用顽童用温柔的亦不新鲜，对于如此这般随心所欲令人眼花缭乱的昵称人们早已司空见惯。倘若你感到哪位昵称奇奇怪怪的来添加你为友去拒绝，一不小心会得罪身边的某一个。于是，一块葱翠欲滴的玉石头像、昵称为碧玉的顺理成章地成了石鸣朋友圈里的一员。

记不得是哪天，石鸣与碧玉发生了私聊。

握手图案跳出手机屏：“您还好吗？”

石鸣抱拳图案还礼：“好，还是老样子，上班开火车下班开汽车，单位家里两头跑。”

“怎么总往家跑？她真有魅力啊！ ”

“哎，哥们，这哪跟哪呀，月老忙，还顾不上眷顾我，谁知她是哪家格格！”

“别急，找女朋友是终生大事，要慎重对待，深入了解……知道吗，那种捡到篮里都是菜的草率，最终成不了正果……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女孩子！”

“哎哥们，你怎么像我妈呀！婆婆妈妈的，你谁呀？”

“呵呵……你猜猜？”

“哥笨，猜不来。”

“你果然够笨，一个单位的，经常见面，居然猜不出我是谁！好啦，猜不出就别伤脑劲了。说说你找女朋友的标准，或许我能帮你物色一个。”

“哥们，甭给我提找对相的事，一提就来气。不是哥自恋，论政治面貌咱是党员，论职业咱是火车司机，可不久前就被一个做小生意的猛妞给黑了。唉，怪就怪咱火车司机老忙。对方希望我能守着她打理生意，你想这可能吗？不提啦，哥连初恋芳颜都不曾一睹就曲终人散了！你说悲催不悲催啊！”

“你有孝心，有事业心，还有爱心，是她有眼无珠。倘若我是个女孩子，就一定嫁哥你这样的！”

石鸣点击握手图案：“对呀哥们，理解万岁！哎，哥们，咱俩挺投缘的，你到底是哪个呀？”

碧玉手机屏上出现再见图案：“猜不来就再聊吧。”

此后，石鸣跟碧玉聊天的频率日渐频繁，或蜻蜓点水或掏心掏肺，从职业到家庭，从人生到爱情，涉及面颇广。久而久之，石鸣觉得跟碧玉聊天不是一般的愉快，隔两天不聊心里会空落落的难受。他不止一次问碧玉，“哥们，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个呀？”碧玉总是一言以蔽之，“见面你就知道了。”

一个多月过去，石鸣依然不知道碧玉是男还是女。

这天石鸣刚退乘碧玉的微信就来了：“今天我买了斤特级茉莉花茶，听说你老家的河水泡茶特好喝，我带上茶去你不反对吧？”

石鸣想早点知道碧玉的庐山真面目，便顺水推舟：“哪里话，有朋友来玩不亦说乎！不过，茉莉花一般女孩子喜欢，咱大老爷们还是喝毛尖吧。我就要回去，你来我家的话拉上你咱就走！”

“你几点能到家？”

“大概18点30左右，你要是去的话，我打电话让我妈多炒俩菜，咱哥们喝两盅！”

“谢谢呵！可我还要串个门儿，改天吧。不过嘛，告诉我地址，有时间的话我可以直接找你去！”

单位里的工友往来是很正常的事儿，石鸣遂把他家的住址告诉了碧玉。

一个小时后，石鸣开车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喊上了：“老娘在家吗？”

“在。”厨房里传出石鸣妈的回应。

石鸣站在厨房门口，对正忙晚饭的母亲说：“妈，最近单位有好友要来咱家玩……”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门铃“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石鸣转身去开了门，就感到眼前一亮：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宝石蓝呢子大衣，项上系着绿色羽纱的女孩；这女孩身高足有一米六五，看上去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她的手里还掂着看上去不菲的礼物，身旁有位面容慈祥的大妈相伴，两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面对不速之客，石鸣仔细一瞧，心里大吃一惊：啊——这不正是一个月前拦车救母的姑娘和她突发心脏病的母亲……

女孩望着发愣的石鸣，嫣然一笑：“呵，怎么不认识了？我是碧玉呀。”

石鸣听女孩这么一说又是一惊：“怎么，你、你就是……”

碧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注视着石鸣，石鸣迎着碧玉的目光，不禁百感交集，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他们四目相对，情真意切，心有灵犀，一切都在不言中……

（原载人民铁道网·文学·2019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