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干渠下，母亲的那片向日葵

北干渠下，母亲的那片向日葵

◇王永健

北干渠在我的肩窝儿深处

痛痒地像父亲那

抑郁寡欢的冒着蓝烟的口袋

每年，母亲都会坐在驴车上

用一把风，左量你、右量你

总是希望种下的一小片向日葵

比我横七竖八的诗长

比我的忧伤和迷茫，长

收割时，母亲会不惜人力

一遍遍捡拾，一遍遍清田

甚至一个小小的饼子也不落下

这多像我那辆嘎啦嘎啦响

把姐姐甩在两里外，还在拼命骑

干净得近乎吝啬的自行车——

节俭的母亲，挪动着一双脚

来到地里，捡起一块饼子

就会长长地喊一声我的乳名，勇剑嘞——

我怕她这样叫，我会害羞地看看

那些鄙视的月儿，高高在上地

窃笑，到田野空旷处

会突然衔着一瓣葵花飞向目光的尽头

这种时候，饼子会鸟羽尽落

无数别离和重逢开始衍生和消亡

只有父亲，坐在高高的土堆上

酝酿和等待一次怀才不遇的清唱

入场的铁牛逶迤而至

收割机的炊烟漫过了杨柳

我的灵感如麦芒般炸开

“地里其实一无所有！”

我给表弟打出一道道旗语

刹那间，驴车沉沦，身心颤栗

一棵年轻的希望，禁不住

把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在月黑风高夜

扭头吐在一张光洁的脸上

这些年，在你的坟前

我总会梦见，北干渠下爬满瓜秧的

葵花地，像14岁那年

离家北上打工那样

跳上手扶拖拉机后的影子

你塞给我的那包葵花籽，满是

慈母的眼泪

2019.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