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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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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诗歌的故土之思与意向张力

李梅诗歌的故土之思与意向张力

文/王永健


      李梅的诗对我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她的诗歌的出现改变了巴州本土诗人的现有格局。她的诗的清新自然隽永和神圣,即:故土之思与意向张力,仅其异质的诗歌品格,就值得我们深思。应该说,“道说诗的故土之思与意向张力”不是李梅的原创,也不是诗歌领域内的首次发现,这几乎是现代诗歌的一个传统,严格地说,它是古诗词的传统继承。例如:李梅的《黑桑梓,白桑梓》涛声从恰尔巴格方向过来/声势裹卷不明的旨意/那些高的矮的事物都弯了腰/想来它安静的样子,在很久以前了/黑桑梓昨晚的梦里/一辆白车会来到小路的尽头/那里的枝头还挂着昨日遗留的草帽/圆溜溜的眼珠子/眺望夏日走过的每一寸光阴/每一经过的,都均匀分布恰尔巴格的阳光/事实是,有风来过/熟了的没熟的桑梓,都纷纷跌落下来/白的微甜,黑的有些酸/它们构成了五月全部的记忆……如果说李梅的诗歌语句中还有些世俗因素的干扰,那么,她的吟唱却已具备了“道说诗的故土之思与意向张力”的纯粹而经典的品质。李梅的创作是古典诗词在先、现代诗歌在后,故而,她的诗歌内蕴古诗词之遗风,读到它们总有李清照、林徽茵的语风旁白。尤其是《无字碑》和《河湾村记事》诗人、神灵、自然、宇宙、古风已完全人格化地交融于一体。

      从李梅诗歌的浪漫气息来看,道说“故土之思与意向张力”,并不是一个什么特别和单另的事情,对此,李梅的《云水谣》就有着很好的阐释。该如何来描写/这深远的季节/古老的胡杨/这丝绸的暖阳,与之匹敌的叙事/且不说地老。天荒。不说辽阔/温柔的细沙一点一点漫过/黄金的叶子点燃地火/蓝天捧出云朵/我们已拥有这天地,足够的洁白与炙热/飞扬的思绪继续飞扬/沉醉在深渊中继续沉醉/鸥鸟排成对/湖面投过相爱的影子/秋水盛满蓝色的眼波/夕阳晕染的剪影带着神谕/身披落霞的人走进云水的圣殿/而我们所站立的/正是梦幻者的天堂啊……为了揭示诗的本质,而我为什么就单单选择了李梅的作品?我的理由是:“我之所以选择了李梅,是因为她的作品在林林总总的诗歌作品中真正体现了诗的普遍本质,且诗化了诗的本质。”李梅在写作这些诗句时,一任思想的自由流淌,未必有系统周密的理性思考,也就是说,这些诗句的出现带有诗的偶然性。于是,李梅借这些诗句自由地思、自由地想、畅快地歌、畅快地喊,完全没有功利、完全没有世事恶俗,在她看来,诗自由地创造了它的形象世界,并且沉湎于诗歌的想象领域,这种游戏逃离了决断的严肃性,所以,作诗是完全无害的。与此同时,李梅也发现,作诗也是无作用的,因为,它不过是道说和谈话而已,作诗压根儿不是那种径直参与现实并改变现实的活动。李梅的这一理解是带有真实性的:诗宛若一个梦,而不是任何现实,是词语游戏,而不是什么严肃行为。诗人的诗句带有情感的直观特性,它是突然来的、猛然到的,而不是事先精心设计的,因为,诗人的歌唱具有天启的特征。

      例如:《相思的湖》又一次说到相思湖/它从草尖出发/身上披挂着星星/和博斯腾湖的风声/如今,站在这万顷的芦花面前/瞬间就能跌入相思的海/你看,是谁让她弯了腰/是谁让她一夜白了头/月光拽紧一湖秋水/每一棵都有柔软地流淌/“灵魂,大地的异乡者”/蓝色的忧郁盛开/白色的裙裾带着水的质感,飘啊飘/那是我前世的姐妹,遗世而独立/谁都知道她有说不出的忧伤/带着湖风的浩荡和汹涌/一次又一次,让月光决堤……应该看到,对李梅诗歌的中心句的发现是得用心理解才能寻找到的,在李梅看来,诗人不是在做见证,而是在看:“人是谁呢?是必须见证他之所是的那个东西。”见证一方面意味着证明,但同时也意味着:为证明过程中的被证明者担保。人之成为,他之所是,恰恰在于他对本己此在的见证。在这里,诗歌的见证,并不是事后追加的无关痛痒的对人之存在的表达,它本就参与构成人之此在。但人要见证什么呢?要见证人与大地的归属关系。李梅解释如下,《克尔古提》“这个时节/克尔古提越来越瘦了/它的衣着尽显单薄/仿佛一抬头,生命就走到了尽头/我默默注视那些金色的蝴蝶/羽翼越来越轻,翩翩飞起又落下/如果匍匐就是宿命/秋草最先悟出了生长的定律/我喜欢它适时的安静/打马的牧羊人,炊烟,鸟鸣/诸多的形迹消弭,雪白的羊群在天上飞/只有河流永不停歇/在迂回曲折之中一路闪现亮色/我开始在白云的故乡怀念雪/听空空的山谷收紧风声/得得的马蹄远遁/也许大雪真的就要来临/十万重大山,请将我收容/你得相信,一枚落叶载着回归/足以守住内心的洁白和宁静/你草木的骨灰,需要我来告别”。诗人的道说不仅是在自由捐赠意义上的创建,而且同时也是在建基意义上的创建,即把人类此在,牢固地建立在其基础上。诗不只是此在的附带装饰,不只是短时的热情甚或激情和消遣。诗是历史的孕育基础,因而,也不只是文化现象,更不是一个文化灵魂的单纯表达。人类存在的根基是作为语言之本真发生的对话,而这个对话就是作为存在创建的诗,所以,诗是最危险的活动,同时,又是最清白无邪的事业。

      从超越世俗意义上说,李梅的这种诗人独有的或与生俱来的与自然的亲密关系,对她来说有着特别意义。如果说哲学家对自然的亲密是理性目的与意图的话,那么,李梅对自然的亲密是与生俱来的,是原初的生命联系。

      其实,诗人李梅知道诗性语言在思想表达中的神秘意义,但语言对于诗人来说就像呼吸的空气那样,是自然的事,并不是诗人刻意寻求的结果,所以,李梅更重视想象与情感,而不会如此强调语言的重要地位。李梅如此,诗亦如此。对于李梅来说,她作诗的顷刻,更重视意念的自由表达。她千方百计地通过语言传达内心的意念和形象,如果出自内心自由的语词能够自如地传达自己的思想,诗人李梅就有特别的快感。

      例如:《野云沟》乱云克制住了忍耐/用整整一个冬天/蹲守在戈壁深处/撞击的曲调,合鸣/金属的气息,在大风歌里/越来越倾向于和弦的婉转/流水变软了,潺潺的足音涉过田野/麦苗开始返青/春树的季节,冷硬一一撤退/包括漫长的寂寞,村的旧疾/是的,主角已登场/喜鹊放开了谨慎的嗓子/替一树繁花,说出光阴的下落/从黑夜出走的蝶衣/轻易地,就触到了  乌垒的马蹄/(注:乌垒城,即野云沟,汉代西域都护府遗址)

李梅对故乡和家园的体验总是与诗歌意向联系在一起,在李梅看来,她的诗歌使命就是道说神圣,因为,故乡与家园的一切皆与神圣相关。大地与光明,也即家园天使与年岁天使,这两者作为“问候者”使“明朗者”闪耀,而万物和人类的本性就完好地保存在明朗者之明澈中了。

在对大地的观照和体验之中,李梅进行了丰富的体验。她说,一切纯净之物都沉浸于明澈之光华中,一切高空之物都矗立于高超之威严中,一切自由之物都回荡于欢悦之运作中。认为故乡家园和母亲等等一切皆构成诗意的神圣,在此,李梅将一切皆圣化,诗在这里成了彻底的精神超越和自由想象方式。

    例如:《梨花辞》风追着风,梨花掠过梨花/这白色的海,瞬间将人淹没/想着你 从后边过来/欣长的白杨,有着温柔的手臂/梨花无香,连梦都是冷冽/这些星星的眼睛一眨不眨/收拾残梦,旧山河/她的洞悉比春天深沉/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醒来/与山叶桃及时撇清暧昧的关系/风往左边吹,那是前往黄昏的路径/那里没有栅栏/她们的对话穿过城市和乡村,在绿叶之间飞……在李梅的诗歌意向中,故乡不只是一个地理概念,它更是一个诗性概念,故乡与返乡还有家园就是神圣的体验。返乡就是返回到本源近旁。诗人返乡,是由于诗人进入切近而达乎本源,诗人进入这种切近之中,是由于诗人道说那达乎临近之物的切近的神秘。诗人道说这种神秘,是由于诗人诗意地创作一种极乐。诗意创作并不是首先为诗人所感受到的欢乐,相反,诗意创作本身就是欢乐,就是朗照、是日光、是春色、是秋雨、是古风……因为在诗意创作中包含着最初的返乡。因此之故,诗人的欢乐事实上乃是歌者的忧心,歌者的歌唱守护着作为隐匿者的极乐,并且使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有所隐匿的切近中以诗的面貌变得近在咫尺。



 2020.05.26于库尔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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