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沟里盛开着向阳的葵

文／王永健

一张圆桌上的尊卑，是心肝、苦胆和骨头

袒露真相时，会流血，流许多赤目的血……

那是一个下午，太阳蹲在靠西的云头

身子下面，挂着一块脱边的洗白的布

芦苇稀里哗啦地讨论着，溪水缠绕着小鱼

不远处的坟头上，踩着几缕扭动的轻烟

耷拉着耳朵的兔子，走出杂乱的草地

天上就一只掉了羽毛，翅膀破烂的鹰

紧靠南端，有条泥泞的沒在碱耗里的小路

小路苍凉得像疲倦的、尚未睡醒的风

我推着自行车，牵着一条流浪在外的狗

风咬着皮毛和领口，还用手拉扯着衣襟

一种腥臭的令人不食的味道，弥漫在地

周围的沼泽是博斯腾湖水的少妇和连襟

恐惧的产生，是因为刚才那只闲散的兔子

兔子以少见的方式，扭着头朴素地看我

我撵它几步，它跑几步，再撵它几步……

我撵它几步，它跑几步，再撵它几步……

太阳落下又升起，鸡鸣了睡，睡醒了鸣

大雁飞去又飞回，草枯了绿，绿蔫了枯

从此啊，我在苦水沟的心里成了个迷

一晃几十年的晨露、一晃几十年的夏雨

我走过的地方，来了匹倔强的叫驴

在沼泽边上饮水，在白坟头上亲昵

兔子成精的地方，来了位白肩黑裙的少女

长长的臂像出了淤泥的藕，闪了人的眼睛

东方拂晓，几十只燕子在天成行

肉孜汗牙生终于赶来形如朵朵的羊群

羊群的白，洗净这片地、这片水和羽翼

一辆冒着炊烟的铁牛，拉着怀孕的播种机

不再妥协的心，说出的话，成了方言俚语

花开始满地盛开来，向着太阳，蕊中有泪

白肩黑裙的少女、向阳的花，成为风景

飞起的群雀，跑个来回，竟然没有声息

幸好，昨天那破败的样子已成了记忆

幸好，今天这光鲜的样子有我的身影

酒喝下多少杯，话就有多少杯

苦水沟里的水，早就凋零

2019.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