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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永杰

鲁迅文学院学员

报告文学
20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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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的守护者

武永杰(笔名梭梭)

一块黑色的天幕从空中掉落下来。极亮、极热的睛午瞬间闹翻了脸,风夹着雨星好像从地面寻找什么,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一条闪电飞驰而来,乌云狠狠地揪着闪电。牧人嘹喨的长鞭溅起一湾黄色的泥土,悠闲的牛羊惊慌失措地骚动起来。横跨乌拉特大小佘太五百千伏坤德线浩浩荡荡地伸向远方,一条长长的防护堤将塔基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远处几个遗落的矿泉水瓶子狂躁地跳动着。沉闷的大地,撩动着铁塔上空银色闪亮的发丝欲欲发抖。

一阵惊心动魂的雷鸣响起,又一个闪电疾驰而来,乌云耀武扬威地像一大群黑黝黝的鬼魂,穿着金缕丝绒衣裳,挥舞着黄金铸成的宝剑。那些鬼魂们发出隆隆地震响,威胁着恐惧而禁声的草原。顷刻间,厚重的天幕撕开了一个大裂口,雨点像密密麻麻的绳子直泄下来,屋顶仿佛要被砸开,狂风卷着雨柱狠命地抽打着玻璃,窗缝里钻进了雨水,顺着窗台往下流。

乌拉特前旗大佘太隆庭宾馆内污湿的潮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透过几扇敞开的门缝,潮湿的床单上零乱地撒放着几本《安全规程》,地上几双沾满泥巴的雨鞋躺在一边,一张简易的小桌上凌乱地放撒着几桶吃剩的泡面和几根火腿肠,桌子的下面堆放着一箱矿泉水、钳子,改锥堆放在一边,显然主人已经来不及收拾它们了。包头超高压输电管理处的运维人员是这里的常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几乎四分之一的时间会在这里度过,这里的服务员熟悉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喂!李师傅在吗?我是服务员小张给您房间换床单。”屋子外面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

刘浩把门打开,屋内气氛非常紧张,八位身穿蓝色工作服运维人员集中在李晓红的屋里,他们正在讨论一件大事。李晓红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他手里握着手机、眉头紧缩,焦急地在屋内徘徊着。一年四季长常期在外工作,他们几乎没有时间更换变样的衣服,可手机却更新的很快。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们从来没有关过机,保障通讯畅通,电网畅通,手机铃声就是命令,他们随时保持着与组织联系。

“滴滴--滴滴--”手机不时地传来前方发来的天气预报:“二零一八年七月十九日十八时五十分,内蒙古自治区气象台发布暴雨蓝色预警信号:预计十二小时内鄂尔多斯市东部、包头市南部、呼和浩特市大部、乌兰察布市中部和南部、锡林郭勒盟南部和中部降水量将达五十毫米以上,极易引发山洪、中小河流洪水、地质灾害等次生或衍生灾害。”

李晓红双手托着窗台,凝视着窗外,铺天盖地的雨柱从天上直铺而下,打在房子上,落在路上,砸在行人和车子上,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哒哒--哒哒”雨水落地声和“哗哗----哗哗”的大雨行走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听着心烦。狂风咆哮着,猛地把门摔开撞在墙角上,风吹在电线上发出了“呜呜”的惨叫声,整个世界笼罩在白茫茫地雨雾中。

“如果雨停下来,我们就赶快前往224铁塔,再查看一下塔基防护堤是否结实。”李晓红七下八下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嘴唇上挂着隐隐约约的血丝,浓密的胡子布满了脸庞,但疲惫的目光里依然闪烁着一种坚定的信念。

刘浩、刘祖光、郭建军站在桌子边,看着手机不知议论着什么,时而发出奇怪的争议,杨国峰拿着一张图纸和李晓红正在研究杆塔受力情况,其余几位同事正在看书。屋内潮湿,黄色的绝缘鞋子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连日来,紧张的工作,他们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更不要说整理个人卫生了,显然他们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他们已经二天二夜没有好好休息了,即便休息也是临时小睡一会儿,早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一个星期,他们就守候在这里了。

横跨乌拉特大小佘太的五百千伏坤德线是内蒙古主网北部通道的重要组成部分,运行形势非常严峻。几百公里的输电线路,几百座铁塔,任意一处一旦出现问题将会出现区域性大面积停电风险,都将严重影响主网线路的安全运行。

“坤德线铁塔防护还得继续加强,暴雨形势非常险峻……”内蒙古超高压供电局包头输电管理处处长李晓红望着又一次来临的暴雨,他的心始终不能踏实。他焦急地在屋里徘徊,微黑的脸庞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晴深深地凹陷下来,他眉头紧锁,刚毅地头发蓬乱地直立着。凭着他二十五年的输电工作经验,他认为本次抗洪防汛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到位了,但是此次暴雨来势凶猛,现场保护措施做的是否可靠,只有再亲眼看看才肯放心。李晓红平时和兄弟们吃住在一起,兄弟们总把他当大哥,平时有什么问题一起商量,有活儿一起干,他们相处地像亲兄弟。

“如果雨能停一会儿,咱们再出去巡视一下吧!”杨国峰副处长看着李晓红满脸踌躇的样子,心里不安起来。

“好的,咱们先召开一个班前会,进行一次详细分工。”李晓红紧锁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望着天空渐渐变小的雨点,李晓红长长地吸了口气,他拿出笔记本,把提前列好的危险点预控措施给大家重新交待了一遍,他在笔记上画了一个杆塔示意图,大家认真分析着杆塔受力情况,突然一滴水掉在本子上,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只只像蚯蚓似的水渍从天窗悄悄地爬进来,它们缓缓地蠕动着,在屋顶上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足迹。 不一会儿,铿锵有力的乐曲转为节奏单一的旋律,“叮当-叮当――”地响起来,那阵阵声响仿佛一面警钟,时刻警醒着他们。乌拉特前旗大佘太宾馆是输电人经常外出干活寄居的地方,竟然没有抵挡住这次暴雨的袭击。“此次出行任重道远啊!”李晓红心里七上八下的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瞬间,那一条条蚯蚓仿佛喝足了水,慢慢地长大,渐渐地变成一块块形状各异的地图,那一块块斑白的涂料与水珠混合在一起,顺着一条细细的缝隙掉下来,不小心落在额头上。李晓红摸摸掉在头上的水珠,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电话是内蒙古超高压供电局局长兰志军打来的,兰局长不停地询问情况,告诫他们一定要沉着冷静,做好事前防范工作。

“滴滴——”电话落了,李晓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活了这么大年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工作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

“等雨稍微小点儿,我们再出去看看铁塔基础冲刷情况。”李晓红浓密的头发矍铄地立起来,圆圆的脸上刻着一双刚毅而坚定的眼神,他抬头看着刘浩,刘明祖几位小兄弟说:“再坚持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好好陪家人待几天,舒展舒展筋骨,我请大家好好喝一顿。”

“滴滴——”这时候,杨国峰的电话响了,电话是妻子打过来的。

“老公,看电视新闻报道,前旗大佘太地区,雨水很大,你要注意安全啊。”

“我们没事,安全着,你好好陪女儿复习功课,孩子明年就要高考,后勤工作全指望你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电话断了,杨国峰的心却不能平静下来:想想这些年来妻子的付出,想想这些年来女儿的成长,不经意间,孩子就要考大学了,作为父亲的他,没有好好地体验做父亲的责任,而孩子却长大了。平日里妻子一边工作,一边操劳的背影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现,禁不住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喂,亲,我在大佘太宾馆等候雨停,昨天我们刚刚加固了杆塔基础,等一会儿雨停了,我们再出去巡视一下!我在这儿挺好的,你安心工作吧!没事你看看新房子装修的怎样,缺什么材料,你和爸妈商量着买吧……”打电话的是一位二十八岁的小伙子,他叫刘号。刘号长得虎头虎脑,人也憨厚,是班组里年龄最小的一位。

二零一四年,刘浩从部队复转退役来到输电管理处工作,他工作吃苦耐劳,经过几年的勤学苦练和师傅们的引导,现在已经成为一名熟练的技术工了。一八年三月,他和一位家住呼和浩特的女孩子确定了恋爱关系,不久前他们刚刚领了结婚证。最近,正忙着装修新房,准备年底结婚。可是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小伙子不得不把婚期几次推迟。在双方父母一再催促下,刘号向丈母娘承诺年底一定要把婚事办了。可是,眼看着婚期一天天地接近,刘浩整天在外工作,连装修房子、买材料的时间都没有,他不得不把装修婚房的事儿托付给女朋友,自己却一直坚守在工作岗位。

输电人是一支特殊的队伍,他们日复一日行走在高山沙漠,戈壁荒野之间,用双脚面丈量着输电线路。哪里有故障,哪里就有输电人的身影。内蒙古超高压供电局包头输电管理处办公地址在达拉特旗树林召镇,这里的职工基本家住呼和浩特市,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他们长期在外奔波,与家人聚少离多。抽时间给家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已成为他们最大的安慰。也许选择了一种工作,就选择了一种生活,他们已经适应了长期在外奔波的劳累,他们已经适应了家人不在身边的那种孤独与寂寞。

世上有一种孤独叫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依然想你;世上有一种信念叫虽然我很普通,但我依然执着。当生命面临着考验,才发现一切来得那么措手不及。当我们遇到恐惧时,要认为自己很幸运,勇气就会诞生,勇者并非无惧,关键是要有继续探索,而不去逃避的自信心。

他们是一群铁汉子,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命运会落在他们的身上,谁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难忘的夜晚给他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请大家记住这个日子、这个时间: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三日十二时。

天空的阴云稍稍退却,雨水慢慢变小,风停了,雨驻了,乌拉特前旗的天空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乌拉特前旗大佘太水库下游村组一万八千八百名群众已紧急转移到村镇十个临时安置点。”广播里不停地传来汛情消息。

“乌拉特前旗明安镇二个行政村、七个村组的一千五百名群众已集中安置到镇政府、明安小学、陶来口教堂、色气口移民新村。”李晓红不停地翻看着手机,他已经意识到本次执行任务的严重性。中午,他们顾不上吃午饭,便匆匆忙忙赶往工作现场。

早在五百千伏坤德I线设计和建设过程中,内蒙古电力公司已经考虑到,这里可能出现降雨量过大的情况,在塔前方修建了一个高一点五米的混凝土结构防洪坝,预防塔基被侵蚀。乌拉特前旗地处温带大陆性气候,往年降雨量较少,这次降雨却远远超过往年。为了更好地监控水流和电网运行情况,李晓红安排两名工作人员在坤德I线224号塔附近的另一座铁塔上安装监控设备。为了保证区域用电安全,防止铁塔被继续侵蚀,防止山洪冲倒铁塔,他们决定为铁塔安全再加上一道“安全锁”,在加固塔基的同时,在铁塔的周围堆加沙袋,缓冲水流,减少对塔基的冲击力。

中午十二时三十分,李晓红带领杨国峰、郭建军、刘号、刘祖光等八名工作人员再次来到坤德I线224号铁塔下进行加固。刚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滑难行,224号塔靠近山体,乱石凌轹,稍有不注意就会搓倒。他们脚登雨靴,里面很湿潮,厚重的雨衣给他们行动带来不便。为了尽快完成加固任务,他们一个个挥锹舞锄,或以手当锹,扒沙石、抠沙袋,起泡了,双手搓搓!腿酸了,双脚跺跺!运送材料的人来回地奔跑着,或肩扛或拖拉,跌倒了,爬起来!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穿梭在224号塔的周围,他们像忠诚的战士守护着阵地,此时,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坚守”224号塔,确保主网安全运行。

时间像一位历经磨难的老人,慢慢地行走,对于这八位兄弟来说,既是一次技能与体能的考验,也是一次生与死的较量。经过两个小时紧张地忙碌,下午三时,坤德I线224号塔加固任务再次完成。李晓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张忙碌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望着彼此挂满泥水的“熊样”开心地笑了。如果时光可以定格,他们不曾忘记那一刻劳累后的开心,224号塔留下了他们难忘的脚印。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追赶着天上的乌云,灰色的天幕如同画家笔下洒落的山水画,远处庄稼地里匍匐着倾倒的向日葵,那奄奄一息的笑脸掩埋在苍茫的天际中。天空像开洞的画布,密密麻麻地细雨又开始下起来,八位兄弟回头看了看刚刚加固的塔基,仔细观察周围的水势,李晓红确保可以安全返回时,他命令赶快撤离现场。可正当他们准备收拾行装开始返程时,凶猛的洪水突然跳过了设防水位。

增隆昌水库溃坝、大佘太水库超警戒水位,小佘太水库超警戒水位:“警戒水位,紧急水位、危险水位”,雨水过大,河水水位疯狂地涂写着纪录,春坤山到德岭山之间的乌拉特前旗南昌村一片汪洋。翻滚奔腾的洪水,像一头凶猛、狰狞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嘴,疯狂地撕咬着堤坝,追赶着他们,瞬间涌来的洪水冲过防洪坝,迎面扑来。经过三个多小时紧张的工作,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舒展疲劳的筋骨,又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恐让他们措手不及。

“大家请注意,赶快爬到水泥冒上。”李晓红大声呼喊。四十九岁的李晓红是一名老党员,在八个兄弟中间年龄最大。 这样大的洪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霎时间,一个念头在李晓红的脑海里闪现:“我一定要镇定自如,我一定要表率出老大哥的风范,弟兄们和我出来不容易,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他心里默默地想。

听到李晓红招呼,大家急急忙忙返回224号铁塔水泥帽上,224号铁塔塔高三十六米,基础高四点五米,水泥保护冒高三十厘米, (“水泥保护冒”是铁塔四个基础的防洪墙,也是洪水区的最高处)为了保证塔基坚固,连日来,他们不停地加固防护堤,相对比较安全。他们迅速登上防洪墙,两人站在一个基础上,他们用手抓着铁材,身子贴着、靠着,屏着呼吸,静静地听着洪水的撞击声,乌云黑沉沉地压过来,一场新的考验即将开始。

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雨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加狂虐,雨水顺着雨衣的袖筒里流进背心里,大家坐在铁塔三角架部位,屏着气、目瞪口呆地望着脚下慢慢上涨的水。李红晓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安慰大家说:“没事,过一会儿洪水就退了,咱们输电人什么风雨没见过?”

“哈哈,没啥大事,就是有困难也是咱兄弟几个一起扛,记得那年下大雪,那么冷的天我们都抗过来了。”杨国峰双手抓着铁材,打趣地说。

“对啊,这次抗洪结束,我就回家买家俱,年底准备把媳妇娶回家,我妈急得想抱孙子。”刘号黑黝黝的脸庞上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你就知道想媳妇,看你心急火燎的能工作好吗?怕媳妇跑丢了?注意,别走思!”郭建军故意逗着刘号说。

小刘瞬间无语,黑黝的脸发红了,粗壮的手臂紧紧地抓住铁材,他腾开一只手摸摸怀里的手机,他感到无比的踏实与安稳。

“输电人找个对象不容易,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整天不回家的人。你嫂子跟我大半辈子,啥事儿对我都没指望。”虽说李晓红已到不惑之年,可年轻人这点小心思,他最懂。刘号的婚事李晓红也没少操心,从前李晓红给他介绍过几个女孩子,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理人家,结果都黄了。

输电是一个半军事化的队伍,不仅需要扎实的理论基础,更要有深厚的实操技能,业余时间他们时刻不忘学习新技术、新知识,网上答题是他们每日必备的午餐。

“网上安全答题,今天你们过了没?”刘祖光一边不停地翻弄着手机,一边问刘号。“过了,我刚才在塔上闲着没事时又做了一遍。”刘号应声说到。

“保证都记会了?我考你一下……”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简单轻松的唠嗑使大家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本想可以退却的洪水,却始终没有减弱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凶猛。下午三点,洪水没过了水泥塔基保护冒,翻滚的浪花冲刷着水泥冒,他们本想在塔基防护冒上稍微避一会儿就可以下来,可万万没想到,一条二百米宽的河床由东南向西北方向冲刷而来,水势越来越急,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挥动着凶狠的前爪扑过来,马上就要跳过防护堤。滔滔洪水疾驰而来,此时,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意识,赶紧撤离水泥冒,往上爬。

平日里的安全技能培训,练旧了他们一身好技艺,爬塔登杆形如飞檐走壁。这次外出工作任务是加固防护堤,对于登塔作业大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也没有带任何塔上作业的工具。雨靴潮滑给登塔作业带来许多不便,但凭着他们平日里精湛的技术,丝毫没有半点困难。不到两分钟,他们已到达距离地面十米的第一个架构上。

经常在外巡线或登塔作业时,都可能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危险。针对这种情况,平日里,他们都有一些自救培训方法。可这次谁都没有想到,洪水会从他们认为最安全的西边奔袭而来,转眼间224号铁塔已紧紧地围困在水中央。曾经亲密的伙伴,曾经脚踏浮云的那份轻松与自在立刻变得坚毅难行。这时,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意识,危险即将来临。

“郭哥,这塔是不是快倒了,我怎么听到塔在响呢?”刘号神色凝重不由地慌忙起来。

“没事儿,我在这儿敲塔材呢,这塔倒不了。”郭建军喊到,可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下坏了,这塔真地感到在摇动。”郭班长表面阵定,内心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雨越下越大,洪水越来越猛,仿佛瀑布般地倾泻下来,不到十分钟,塔材开始变形。洪水越来越猛,仿佛打雷一般地翻滚着浪花拍打着防洪坝,溅起五六米高的浪花。看到情况紧迫,他们只能向上爬。为了稳定其他几名工作人员的情绪,李晓红和杨国峰跟据大家所处的位置进行临时责任分工。一场别开生面的空中现场会召开了。

“现场安全工作会,班前会,危险点预控会……”

“A腿李晓红、康金东;B腿代利军、郭建军、韩志刚;C腿杨国峰;D腿刘浩、刘祖光,请大家各守其地。”

“我们马上到,已派直升机前去救援…….”这时杨国峰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公司领导打来的。

此时,大家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起,家人、朋友、同事,公司领导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八位兄弟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怎么办?要是家里人听到我们的背景声音一定很不放心,这电话我们不能接。”

杨国峰看看手机是妻子来的,他立刻挂了。看到杨处把手机挂了,大家似乎意识到什么。其它几位同志看到家人的电话都不敢接,他们怕家人听到那可怕的声音担心,他们不想让家人承担更大的心里负担,但能否躲过今天他们心里真的没底,这场考验真不知要持续多久!如果大家手机都没电了,与外界联络终断了,就失去了与组织联系,大家一致商量把手机统一关掉,轮流开机,始终保持一部手机畅通,耐心等待救援。

十六时,又一波洪峰袭击而来,汹涌的洪水拍打着塔材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与那轰隆隆的滔水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那刺耳的声音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的等待。

这是历史的考验,这是毅力的较量,涛涛洪水迷失了他们的去路,但并没有迷失他们前进的方向,望苍茫大地,行走于天地之间,不能忘记的是曾经的岁月,高高的输电塔上八位战士如铜墙铁壁般地攀援在锋利的塔钉上,经历着一场历史性的考验。一座三十六米高的铁塔仿佛漂移在水面上的坐标,牵动着千千万万人的心。

涌动在洪水深处的铁塔慢慢开始变形,A腿主材严重扭曲,CD腿平台主拉铁严重变形,基础挤在一起,DB腿由于冲刷开始上拔移动。此时,他们双脚站在移动变形塔材上,有一个共同的意识,形势不太好。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游动的铁塔仿佛飘荡在空中的汽艇,每一声震动都会让人心惊胆颤,八个兄弟,八个不同的家庭,牵挂着千万人的心。

“明年女儿就要高考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对孩子就影响大了,妻子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我是独生子,父母的希望都在我身上,年底马上结婚,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空气里混杂着凝重的泥土味,曾经风光秀丽的大青山失去了往日的温柔,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原本是普通的一天,却变成了八位兄弟患难与共的一天。

李晓红一米七五的个头,虽然身体微微有点发胖,但并不影响他工作的质量,塔上作业,他是一把的强手,临场指挥更是稳定自诺。他一边在塔上协调指挥自救,一边安慰其他几位同事,让他们稳定情绪,听从组织调配。

“B腿挡力,CD腿比较平稳,我们应该平移到C腿上”。李晓红和杨国峰不停地分析着塔材受力情况,考虑塔基是否有二次变形的可能。大家认真听从安排,在危难来临之际,他们沉着应对。

霎时间,电光由天边移到天顶,雷声由远处移到近处。大滴大滴密密麻麻地雨珠子从空中洒下来,一股如烟如云的水雾在空中升腾,冷酷与疯狂,绝望与希望,毁灭与重生,在这风暴与雨水中,相遇、汇聚,融汇、交锋!

十六时三十分,正当他们全神贯注地商量对策时,远处无人机的鸣叫划破了天空的沉闷,内蒙古电力公司航检中心第一时间派出无人机运送来救生衣。八位兄弟站在曲臂,平口、塔身上齐声欢呼,为了防止身体僵硬,他们不停地调整着身体的方向。

风很大,雨水稀里哗啦地下着,雨水顺着头顶浇下来,灌进了脖子里,视线模糊了。无人机旋桨打在塔材上,挂在塔上,杨国峰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两件救生衣,自己的胳膊却被划伤了,血顺着袖筒往下流,他顾不上疼痛,机中生智把潮湿的手套绑住伤口上,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把救生衣给了同事,可是八个人,两件救生衣,你推我让,大家都说自己没事,救生衣摆在那里谁都不穿。这时,李晓红的电话再次响起,兰志军局长打来电话,安慰他们不要急,一会儿直升机将前来救援。

为了能给直升机做好提示信号,李晓红指挥大家把救生衣挂在塔顶上,刘祖光抢先一步从B腿登上塔顶,把两件救生衣捆绑在上面。半个小时过后,应急协调指挥部紧急协调军用直升机前来救援,军用直升机赶到,但是现场电网密集,飞机无法直接实施援救。刘号、刘祖光爬到塔顶,接下直升机运送的救生衣,两人交替爬下去,将救生衣送到其他同事手中。

铁钉湿滑,塔身变形,向下望去一片汪洋。为了保持心里素质稳定,他们个个不敢往下看。身在高塔上,双手必须得紧紧抓住铁杆,凭自己是无法穿上救生衣的,怎么办?这时候只有双双合作,才能给对方穿上救生衣。于是,一个人一只手抓着铁材,另一只手帮助对方把救生衣套在身上,雨水顺着额头流到脖子里,他们彼此协同配合,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里,他们视兄弟生命为手足之情,他们把深深的友爱系在共同的生命线上。

         三

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八名身穿厚重救生衣的输电人站在变形的铁塔上翘首期盼。经过六七个小时的体能消耗,他们又累又饿,已经筋疲力尽了。为了调整大家的情绪,李晓红、杨国峰不停地提醒大家活动一下,不要让手脚僵硬。向下望去涛涛洪水丝毫没有半点减退的意思,扭曲的铁材响声越来越大,站在塔上如坐着快艇飞翔在水面上,生命的分分秒秒变得如此珍贵。

祖光向下瞭望,他突然感觉心口上堵了什么东西,他哽噎着口水,慌乱的心情稍稍镇定下来了。洪水像头发怒的雄狮不停地撞击着铁塔,发出“嚓咔--嚓咔--”刺耳的声音,黑暗中,他全身冒着冷气,头皮渐渐地发麻,他颤栗的双腿随着游动的铁塔在空中晃荡。“一定要保持意识清醒,只要意识清醒在,一切都在,相信我们一定会熬过今天,一定……”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紧张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母亲慈祥的笑容,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

“如果生命多给我一分钟,我还做你们的儿子,这辈子我没有孝敬你们……”别看祖光平时血气方刚,这时,他心里比谁都脆弱。此刻,他多么希望变成一只小鸟,可惜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没有赋予我们这样的本领,他也希望自己成为武林高手,来个空中绝技,可惜他不会。如何能尽快闯过这一关,还能坚持多久,他真的没底。

“祖光一定要挺住,挺住,一会儿救援队就来了。”李晓红赤红的脸庞变得铁青,他紧紧地咬住牙关,雨水顺着眼睛流下来,灌进了袖筒里,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橘黄色的救生衣迎着风鼓起来,仿佛黑暗中一朵绽放的礼花,这是一枝生命之花,这是一枝精神与毅力拼搏的钢铁之花。

八个兄弟,八件救生衣,八朵绽放的礼花,迎着风,顶着雨,他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镶嵌在天空中,一朵、两朵、三朵......

“假如有一块面包,多好啊!我可以饱饱地吃一顿。”刘浩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小伙子本来饭量大,十几个小时没进一点食物,他双腿有点酥软,他抬头看了看杨国峰,血从袖子里滴出来,双手仍然牢牢地抓着铁材,刹那间,一股暖流充斥着全身。

“我一定要坚持---再坚持,我的亲人,我的领导、我的同事在前方等我----我的家不能没有我----”

在漆黑黑的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恐惧如魔鬼般地侵蚀着他们的心里,死亡一步步地向他们走近。千百个不同的念头在他们脑海里闪现,恐惧与镇定,犹豫与彷徨,坚守与希望,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犹如穿越了整个世纪的等待。

其实,你只是天边的一颗流星,你无怨无悔、无声无息,把瞬间燃烧自我撕心裂骨的疼痛留给自己,在死亡面前,人类是伟大的,又是渺小的。当我们把生的欲望放在眼前时,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就永远不会放弃。独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一定会取得胜利。

八位漂浮在快艇上的生命,紧紧地揪着千万人的心。

远处,一束灯光从远方飞驰而来,隐隐约约中,大家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向远望去,位于洪水的最高点包音泰二百二十千伏变电站周边站满了抢险的人们,移民安置点帐逢内灯火通明,早在汛期来临前,前旗供电分局的急修员已经为他们接好应急电源。

“你们看到了吗?手电的光,我拿着手电,在这里陪你们!”李晓红的电话开着免提,兰志军局长又一次打来电话。探照灯、车灯一起打开,大家在远方呼唤着他们的名字,迫不及待地给他们消除恐惧。

那一束灯光犹如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八位兄弟,在生命危难来临之际,这束光洒向了孤独的灵魂,给他们自信,给他们勇气。他们坚信只要心里还有光,内心还有向往,就一定能看到世界的精彩,感受到生命的真谛。

“看到了,看到了!”望着黑暗中投来的灯光,八位兄弟高声欢呼。那声音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我们一定要坚守,再坚守,我们的亲人,我们的领导、同事在远方等着我们回家。”大家在不同的时段,跳跃着不同的心情。

224号铁塔,八名输电人的生命线时刻牵动着各地人们的心。

内蒙古电力公司调控中心显示大屏前,调控人员正在适时分析电网运行情况。

“五百千伏坤德I线224号铁塔带电中运行,需马上停电。”

“马上和中调联系。”

“好的,我们马上做好准备。”十七点三十二分坤德I线全线停电。

保障通讯畅通、保障救灾物资充足,一时间224号塔成为大家视觉关注的焦点。内蒙古电力公司副总经理牛继荣、超高压供电局局长兰志军、巴彦淖尔电业局局长刘栓胜,包头供电局局长欧书成以及巴彦淖尔电业局前旗供电分局相关负责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二十时,巴彦淖尔市委副书记、市长张晓兵,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宝山到达灾情现场,共同研究救援方案。乌拉特前旗公安局立即指令安置点三十名民警及十名消防官兵到达现场进行处置。

内蒙古一机集团立即派出轮式装甲战车前来支援,很快,一支由一辆轮式战车、二辆高防护特种车、一辆越野保障车以及十八名队员组成的救援队出发了。坦克来了、冲锋舟来了,挖沙船来了,消防队员来了。他们本想利用冲锋舟或坦克救援,可洪水太大,根本不能进入,为了保障救援工作万无一失,巴彦淖尔市委、市政府制定了多套救援方案。针对天色已晚、水位高、水流急、输电铁塔距离远等现实情况,经商讨决定采用大绳横渡的方式进行施救。

夜深了,人静了,远处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水面上,乌梁素海浩荡的湖面上翻卷着汹涌的浪花。八名输电人在惊心动魄的浪塔上,只能轮流吸烟提神,确保思维清醒。大家认真分析塔身受力情况,确保万一铁塔有情况,塔身有可能会从南侧倾倒,他们全部转移到北侧。

七月二十四日凌晨二点,水位开始平稳,救援工作全面展开,民警架起应急照明灯, 八名输电人一个个地爬到塔顶上,远处一辆直升机缓缓开来,嗡嗡地鸣笛声打破了子夜的宁静,涛涛的洪水撞击着铁塔,飞行工作人员几次把绳索放下来,可是铁塔晃动,光线不足,他们轮流几次试图抓住绳索,每一次,眼看着绳子到了跟前,就被晃动的铁塔移动错位了,站在铁塔上如站在晃动的秋千上,两个空中相对移动的物体,要想彼此接触是需要很高的技术水平的,几次试验,跟本无法到达。经过几个小时的坚持,他们几乎消耗尽了体能,如果坚持继续下,不仅耗费体力,而且耗费时间,恐怕他们不能坚持下去了,带来的危险将会更大。

时光一点点地滑落,每分每秒如此宝贵,每推迟一分钟,意味着向死亡接近一分钟。

“怎么办,怎么办--”

“改变营救方法。”地面指战队员们认真分析救源位置,及时布置人员站点儿,最后大家决定用抛绳器把滑轮带过去,然后再把粗绳子传过去。地面人员纷纷准备海绵、滑轮、布绳索,半个小时内一条新的营救战线形成了。第一次抛绳器发射不准,没有成功。第二次,虽然稍微偏离点方向,但其中一位队员,一手接住了扣环。于是,武警官兵们用救生抛投器将大绳固定到输电铁塔后,把对讲机和安全背带输送到铁塔上,指导被困员工正确使用安全带。接到命令后,大家讨论决定谁先下去,可是大家你推我让僵持不下。

这时候李晓红处长发话了:“祖光最年青,体重最轻,身体素质也好,你先来吧!”

命令就是任务,时间就是生命,只见刘祖光双手拽着绳索,对岸官兵紧紧地拽着另一边,随着滑轮缓缓滑动,他像一只海鸥轻轻轻地拍打着翅膀,从空中滑行而来,对岸官兵们的呼叫声、水浪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午夜进行曲。

第一位救援成功给其余七名兄弟增加了很大的信心和力量。因为杨国峰在接无人机救生衣时,划破了胳膊,所以大家一致让他先下。

杨国峰心里默默地想:“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又是一名副处长,在关键时刻应该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划破点口子也没啥,关键时候我要给兄弟们鼓鼓劲!”

“你们先下,你们先下!”杨国峰命令式地对大家说。

一个、二个、三个……. 最后只剩下李晓红和杨国峰两人。李晓红是有名的倔脾气,他心里默默地想:“我把七个兄弟带出来,我就要平平安安把他们带回去,一个也不能少,做为一名老党员,大家自告奉勇地和我来到抢修现场参与抢险工作,现在遇到危险我应该挺身而出。”他要求杨国峰先下去。

杨国峰无奈,迫于李晓红命令只能先下一步,只见他把保险带系好,顺着绳子轻轻往下滑动,碰伤的胳膊裂了一道大口,他使劲用力,血顺着袖筒再次流下来,手套不经意中从空中飞走。一二三……他赶快往下滑,因为李晓红在上面等着,他心里不由地着急起来。只见他双腿刚一着地,就软成一团,救援队迅速将他扶在救护车上。

凌晨五时三十分,当营救李晓红时,救援民警发现他有些体力不支。经过十多个小时的坚守,李晓红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他双腿颤栗,握着铁塔的手腕开始变得僵硬,他努力地活动着手指,使劲抓住绳索,只见,他一只脚向前一登,另一只脚脱离了铁塔,对方营救人员,大声呼喊着:“坚持,坚持,马上到了,李哥,我们在这里等你。”

当你孤独无助,无可奈何时,如果有人在远方呼喊你的名字,你就会充满自信心和勇气。人之所以战胜自然,是因为人有战胜自然信心,当生命的光芒面临危机时,勇气就是力量。刹那间,一股暖暖的热流从他身上划过,他僵硬的双腿充满了力量,滑轮向前滑行仿佛一道美丽的彩虹从天边掠过。

“坚持,坚持,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我把同志们安全送下去,我也得安安全全走下去,我的家人等我-----。”李晓红心里默默地想,他竭力全力使自己头脑保持清醒。

突然,他感到双脚有点麻,雨水灌进了嘴里,流进了眼里,泪水、汗水、雨水,混合在一起。他顾不上这一切,努力地向前滑行,最后,他仿佛一只跳上岸的鲤鱼,做最后的挣扎。“三米、二米、一米......”时间在倒记时。距离安全地越来越近了,近了--近了----随着一阵欢呼声,李晓红双脚刚一落地,身子就软软地倾倒在一边,大家急忙上前扶着他,救护人员早已做好了准备。

此刻,微亮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地面营救人员穿着雨衣,打着雨伞,他们身上沾着泥巴,脸上淌着汗水,露出了一脸的疲惫。雨下了一夜,他们在雨中整整守了一夜。

二十四日凌晨六时,历时十五小时八名被困人员被全部救出。

地面上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内蒙古电力公司副总经理牛继荣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对八名员工进行了慰问,历史将永远不会忘记着这一天。

风停了,浪静了,洪水渐渐地退却了,乌梁素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轮红日从东方徐徐升起,在粼粼的波光之中勾勒出美丽的图画。

一场惊心动魄的绝地大营救结束了,八位输电人和他们的家人失联十五个小时,他们的亲人格外着急,从四面八方打来电话,内蒙古新闻、中央电视台新闻等不阶段地传来汛情的消息。

那天晚上,杨国峰的父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听到新闻报道传来乌拉特前旗大小佘的消息,老父亲哆嗦着带上了老花镜,指着电视上的一个人对老伴说:“这个人很像儿子,但愿不是他。”这些天,老人家只知道儿子工作很忙,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原来这些天儿子却一直在大佘太做防洪工作。

杨国峰的妻子通过同事打听到丈夫被困的消息,她悄悄地哭了一晚上,那一晚上的恐惧,超越了她生命里所有的时光。迷糊中,她仿佛听到了丈夫急促的脚步声,粗粗的喘气声,她挣扎着起来准备给丈夫倒杯水,可沉重的双腿怎么也迈不开步。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丈夫打来的电话。

妻子惊喜的问到:“你还好吗?可把我吓坏了!”

“我挺好,没事啦,我明天回去。”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杨国锋望着同室的工友们,握着前来看望他们领导的手,幸福地微笑着。

暴雨洪峰均已过去,昨日的城市睛空万里,浮云朵朵在空中画出写意的图画。雨后的一个下午,我们开着越野车来到事发点进行采访,汽车穿行在五百千伏线路之下,极目远眺,224号铁塔倾斜着身子,严重变形的塔基下,水泥裸露在外面、无情地裂着大口,扭曲的钢材倾斜着身子,闪亮的银线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地躺在地上。远处牧民小院门顶的积水刚刚退却,牧场上洒落着冰冷、僵硬的小羊羔的死体。大片的玉米浸泡在水中、向日葵匍匐在地上,在沟壑和凌轹之乱石中杂草丛生,大个的黑头蚊子不停地袭击着我们的到来,曾经温柔的大青山露出了满脸的疲惫。

在一个临时指挥帐逢里,又一班电力人走上了工作岗位,他们正在灾后抢修工作,三辆黄色的吊车停放在224号塔旁边不停地作业,二辆装载车来回地运输物资。走进移民新村里,电力工人们正在给牧民整改线路,八十岁的胡大爷,握着一位电力工人的手,感激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太阳徐徐下山,一排头带安全帽的电力人行走在高高的输电塔下,晚霞勾勒出他们钢铁般的背影。我不禁感谐,人类是伟大的,伟大的人类,创造了伟大的世界,我们无法阻止自然给人类带来的灾害,但我们可以征服自然给我们带来的损失。生命做为大自然中存在的个体,是脆弱的,但又是顽强的。人和动物本质的区别是我们有理想、有信念的,只要我们心中有爱,就一定会绽放出生命的奇迹。

恩格斯说:“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而历史的进步,往往是以精神的传承和力量的凝聚为标志的。

再见了,巍峨的大青山,一场暴雨淋湿了你的身躯,但并没有诋毁你的意志,你用线作笔,将十八岁的梦画在铁塔上,站成风景;你用地作纸,将青春的诗写在悬崖峭壁间,留下脚印;你用血作墨,将滚滚的电流传送到千家万户,谱写出永恒不变的光明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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