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荷【10首】

陕西 空也静

1故乡

每片叶子

心里都装着一个故乡

情愿放弃树梢抬高的身价

也要落叶归根

而我把老家只吊在嘴上

被几句变味的乡音

一层一层包裹

装点日渐衰老的门面

2炮台

在南沙

我仔细察看过这些炮台

它们盘踞半山腰

隔江相望

每一个零部件

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如果调整好方向

一定会发出一声声怒吼

3枯荷

脱掉一身戏装

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耷拉着脑袋

孤零零地

站在初冬的风口

抱紧一堆破烂的往事

与命运抗争

阳光爱理不理

一只鸟偶尔飞过来

安慰一下

4诗歌奖

挖地三尺

从一本发黄的书卷里

一个一个请出

那些熟悉的名字

做诱饵

一群躲在幕后玩诗的人

撒一张大网

连死人都不放过

5傍晚

暮色越调越深

炊烟把寂寞无限扩散

受惊的落日

拖着流血的影子

仓惶而逃

一片叶子坐在门前的石礅上

偶尔抬一下屁股

朝远处望一眼

炉火伸出长长的舌头

舔过一个又一个梦

6大雪

阳光毫无察觉

风只是随口唸叨了一下

一群蝴蝶

便从记忆里翻出

那件羊皮袄

替我披在故乡的坟头

并试图把母亲伸出的双手

连同墓碑一起

塞进袖口

7冬天

记忆断流

露出干枯的河床

思维容易打盹

寒风吹瘦想像的空间

一些词语开始结冰

火炉熏烤着

忽冷忽热的情绪

想了半天

叫不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8十一月

往事跟着一群蝴蝶

有去无回

夕阳如一块橡皮

擦去生活残留的色彩

词语比枝头的枯叶落得还快

寂寞填不平

夜晚越挖越深的坑

梦摇晃着光秃秃的脑袋

一毛不拔

9战友

喝得差不多了

突然有人说也当过兵

举起酒杯

就有碰不完的意思

从枪林弹雨中

一次次爬出来的人

轻易

被一瓶酒撂倒

10冬日

夕阳缩回

一双冻红的小手

老屋裹一件破棉袄

站在半山腰

寒风低头捡起

一堆零乱的往事

塞进梦里

乡路如一条冻僵的蛇

从黎明爬出

狠狠咬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