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10首】

陕西/空也静

1踏青

对小花小草

总不忍心下脚

而麦子是故乡的命根子

更不能踏

绕过一大片油菜花

爬到太白山顶

我要把整个春天

踩在脚下

2植物园

打着不同国籍的植物

或高或矮

和谐地呆在一起

战争、制裁都与它们无关

呆在闹市

却不沾一点人间烟火

阳光从不厚此薄彼

小鸟自由地从一个枝头

飞到另一个枝头

3烧纸

挑一些面值大的纸币

一摞一摞地

点燃

让父亲的腰包先鼓起来

再烧几个纸人

一个帮父亲种地

一个养牛喂猪

一个端茶倒水伺候着

最后送一个手机

闲暇时

跟父亲说上几句

人间的事

4野草

一辈子跟草较劲

那些被拨掉的草

突然在春风引领下

一下子

爬满了坟头

母亲不得不向它们

弯腰屈服

很不情愿地

任由一年一年疯长

把自己踩在脚下

5墓碑

一块石头

从泥土里起身

仗义执言

让父亲直起压弯的腰杆

挺胸抬头

跟城里人站在一起

从此

不再低人三分

6三月节

拎一摞纸钱

背过入夜的风

蹲在城市的十字路口

一个人烧着

一张纸仿佛一张借条

写满了

曾经欠下的债

7磨刀

生活是磨刀石

他不停地

磨着

蘸几滴泪水

把自己磨成一把刀

从身体里磨出

一点锋芒

谁也弄不清楚

杀猪

还是杀人

8陵园

陵园建在山坡上

坟墓仿佛摆好的一盘棋子

柏树撑起一把雨伞

鲜花补住留白

远看

像极了一座新建的村庄

清明时节

人们三三两两涌来

烧一摞纸钱

扭头就走

像走了一趟远房亲戚

9命运

老子在乡下除草

一不小心

把自己除掉

儿子在城里种草

把自己种成一棵草

忍声吞气

活在社会底层

被人踩被人踏

即使狠狠跺上几脚

从不喊一声

疼

10清明

墓碑

整齐地

排列在细雨中

彷佛一副码好的麻将

人们三三两两

在一大片墓地里

寻找着

一个熟悉的名字

烧一摞纸钱

顺道站在油菜花丛

拍几张照

沾一身花香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