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10首】

陕西  空也静

1黑白照

扎一条红领巾

背着花书包，流着鼻涕

老屋把背影调得很暗

夕阳就挂在树梢

牵着母亲的手

我在一张黑白照里

返老还童

2钢笔

总习惯把它别在衣袋里

有时是一支，有时是两支

饥饿的年代

我挤出一滴泪喂养着

用坚硬的笔尖

在一张报纸的空白处

歪歪扭扭地誊写

一个梦

3柞水

那时他面黄肌瘦

被一座又一座山围着

贫穷塞满了童年的记忆

隧道、高架桥

打通了全身的经脉

他抬高嗓门

向路过的人们叫卖着

一片绿

4户口

这几年庄稼人靠卖地

住进小楼

一些曾削尖脑袋

往城里挤的人

怀揣一本迁不走的户口

吆头时光的老牛

在晒得黑不溜秋的额头

播种乡愁

掏出半截悔青的肠子

下酒

5儿童

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标语

还爬在故乡的墙头

像一块揭不开的伤疤

述说着一场生与死的博斗

引产、结扎、罚款

甚至拆房揭瓦

女人挺着几个月的身孕

东躲西藏

这些绕过计划的孩子

没有兄弟姐妹

独占着几代人的娇宠

多么幸福

6南京

一想到南京

我的拳头就越攥越紧

像一把铁锤

砸入历史的痛处

把苦难敲打成锋利的剑

夜深人静

总有冤死的灵魂

舞动着

刺向罪恶

7变化

几十年前

老人背着半袋红薯

找门路，花了5000元钱

把他的户口弄到城市

这些年，村子搬迁的风声

越来越紧，他托关系

私下里说，只要能回去

花多少钱都行

8六一

扎着红领巾

一蹦一跳地嬉戏着

接送、补课、择校、摇号

这些罪

统统交给老人

托关系、找门路、掏腰包

低三下四地

把挺了一辈子的腰杆

一弯再弯

9夏收

布谷的啼鸣

从帽檐上滚落

镰刀割倒了

靠天吃饭的日子

往事搀扶着疲惫的身影

在阳光下暴晒着

竹篮捡不起

那些丢失的记忆

10西安

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

就从一个朝代到了另一个朝代

绕着城墙溜一圈

抬头撞见的

不是宰相

便是一员虎将

一镢头挖下去

可能又冒出个百万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