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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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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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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鸡鸣

怀念鸡鸣

王宇鹏

“鸡----喔----喔----”,"雄鸡一唱天下白”,多么令人思想振奋、精神抖擞的声音。那一声清澈悠长的鸡鸣,一定会惊扰了您的幽梦,您会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黎明的指针指向生命的远方,您一定会象充满热血的斗牛,向生活发起新一轮冲锋。可是在不闻鸡犬声的今天,在欲望甚器尘上的现代城镇里,我们浮躁的心就象悬在半空,很难安放踏实。如果在黎明,甚至半夜能听到鸡叫,那是多么令人神往、让人陶醉,使人安和的声音,它会让迷惘者变得专注踏实,它会让奋斗者的双手充满力量。

小时侯学习高玉宝的《半夜鸡叫》一课,甚觉有趣:地主周扒皮是个“戳鸡鸣”,为了让长工早起多种田,半夜里他就摸入鸡笼学鸡叫,反被机智的长工们当贼狠狠得教训了一顿,他满脸鸡粪,大腿还挨了鬼子两个枪子。学习这样的课文特别解气,劳动人民嫉恶如仇,彰显了恶有恶报的社会主题。学习了该文后我们就特别关注鸡叫了。

上小学念书时条件差,村里没通电,沒有电视娱乐,自然人睡得早,夜就显得特别长。学生娃没有闹铃提示起床,家长都习惯听鸡鸣, 公鸡在夜里是要叫三遍的。公鸡打鸣是因为公鸡有与十二时辰相对应的内在的生物钟;公鸡打鸣实质上对别的公鸡的一种主权宣誓;从生物学来看,由于公鸡雄性激素刺激促使公鸡打鸣而显示威武的雄风。头遍鸡叫在子夜一点时分,有雄鸡第一声引吭高歌:“鸡----喔----喔----喔----",声音浑厚深沉,其他家的鸡也接二连三地赶趟儿似的鸣叫,声势浩大汹涌。暗夜里便有母亲擦亮火柴点了油灯,提示娃去小解;第二遍鸡叫在丑时,大概晚上三时,鸡叫的声音不像头遍鸡鸣那样威武雄壮的气势,此时人们正处于深度睡眠,少有人注意二遍鸡叫;鸡叫第三遍在天亮卯时(5至7时),这时人们已经早早起来,不太注意谁家的公鸡在叫,谁家的鸡不叫,鸡叫一声比一声清亮,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高远,象是在提醒人,要赶起贪睡的人:“起---床---啦---”。家长听到第三遍鸡鸣的第一声,便不断催促孩子起床去上学,家家点亮了油灯。孩子们快速洗了脸,整理好书包,带了门上去学去了。

鸡叫醒了黎明。母亲第一个开了门。“咯吱”一声,门开了。东方鸡架岩的太阳还羞答答露着粉红的脸。母亲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间朗润的空气,看着雾从西山升起。这时,麻雀、斑鸠,喜鹊已早早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争食小虫。此时整个山村就奏响了一部清晨田园交响曲:有女人呼唤小孩“丹丹”声音、头羊“咩—”震动铃当的声音、狗“汪汪汪”的吠声、牛“哞—”叫声此起彼伏,一片清新欢愉的景象。

父亲擦洗了脸,燃了一支烟,抖擞抖擞筋骨,从旮旯里扛了新打的二尺长的镢头,唤了母亲厮跟着一块去“齉鼻沟”梁顶开荒去了。他们为养活一家六口人,必须起早贪黑,拼命地开荒,种田,收庄稼。卯梁上父母新开了三亩荒地,还平了场打麦子。我和弟弟一担一担将新出圈的粪要送到地里,人担一担粪往返须四十分钟,一清早弟弟担七担,我只担六担,还气喘吁吁地撵着他跑,衣服全湿透了。坐在山涧歇息偷懒,用瘆手的泉水洗了脸,喝上两口润了嗓子,又匆匆往回赶。弟弟是好样的,我们都想利用双休日替父母减轻劳动之苦,可反倒是活越干越多,人反而愈发有精神有力了。劳动起来,人也不再魔症空想了。看着庄稼拔节,体会着父母养儿育女的艰辛,脚踩着山间的泥土,人也就踏实了,也就想透彻了一些人生玄机。

农家小院如果没有鸡,这平淡的日子就没有了生气。我们的成长伴着鸡的叫声长大,鸡成了我们童年的玩伴。当母亲从集上买回二十几只鸡雏,回家后怕小鸡鸡受凉拉稀,就用一面箩将鸡雏扣在炕上的火眼头。小鸡雏伸着圆圆的小脑袋,睁着晶亮如漆的小圆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异奇妙的世界,它们一点都不怕生,用黄里带红的小喙,你啄啄我,我啄啄你,甚是可爱。我偷抓一个置于掌心,小鸡雏便如懂事的调皮的孩子,不停歇地在人手心里啄,痒酥酥地肉疼却让人舒心。小孩子们在小鸡面前经常充着大人,时不时给小鸡讲做鸡的道理和处世的规矩。说来也快,十多天小鸡在院内就可以“扑扑啦啦”自己飞着觅食啦。“咕咕咕"“咯咯咯”“嘎嘎嘎”,小小的世界有了它们的声音,农家小院就有了生活气息。伯父家和我家的小鸡经常混在一起认不清,大妈便给她家的小鸡点了红,点了红的小鸡很俏丽,象过年时穿了新衣服的小姑娘自有一身娇贵的优越雍容之感,她们时而小飞,时而蹦跳,欢腾不息,好斗得很。大伯于是用笼条编了个大筐子,将他家鸡雏置于筐内,我家鸡雏围着筐子“吱吱吱”的鸣叫,鸡的社会和人的生存一样,在一起时就闹别扭淘气,分开了总是想念思恋眷顾。淘气的我于是从筐子里将小鸡鸡一个个取了出来,喂些麺皮和玉米糁,两家小鸡都“以我为王”绕着我跑,我的虚荣心便满足了。

不到四五个月时间,小公鸡便会打鸣,小母鸡也会下蛋了。那些小母鸡是弱势群体,经常被公鸡欺侮,不懂事的孩子就用土弹砸,一砸一个准,公鸡就恼羞成怒,扎着雄势直奔小主人我而来,吓得我赶紧跑。父亲用胡基在窗沿下给鸡垒了鸡笼,外表面用泥泥光了,这就算是给鸡安了家了。黄昏时,整个村子被暮色笼罩,一片安谧祥和。想起《诗经》中的句子“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万物阴阳互换,动静相宜。鸡也顺应天道,依次归队,顺次入笼,还有不懂规矩的小鸡必须让孩子逮住抱了放入鸡笼内,必用木档板匣了笼口。半夜,偶有“黄鼠狼给鸡拜年",母亲赶紧取了手电筒,打开窗子用手电筒四下里照照,一个小尤物的暗影便消失在夜色里。第二天天亮,隔壁苏秦娘家里黄鼠狼坏了她家三只鸡,气得苏秦娘“哇哇”直哭。鸡给人以精神欢娱,给人带来经济收入。

母鸡下蛋是最不矜持的,要建功立业了,非要弄得满世界不安宁。就象下级员工要给领导完成生产任务似的生怕世界不知道,弄得天底下都不清静;又象出征前的誓师:“嘎蛋----嘎蛋----嘎蛋----”。还有造谎的,自然免不了孩子们的惩罚,奖优罚劣,小孩子都懂领导艺术。“嘎蛋----嘎嘎嘎……",孩子盯着,就想要从鸡沟子掏蛋似的,孩子心越急鸡越镇静,等到上了厕所回来,三四颗滚圆顺溜的白生生的鸡蛋已窝在麦秸窝内,母鸡却不见了。当娃们从鸡窝里捡了一颗热热的鸡卵,拿回来,姊妹们争抢着用小炒勺炒了,分匀吃。母亲等到小瓦罐积攒够了三四十颗,便拿到集上卖了,给我们买回作业本和铅笔。孩子们的作业本必是正反双面写完,不缺张数才可换新本子,小铅笔头小手捉不住了才可换新铅笔,这就是最形象的小农计划经济模式。

中国进入市场经济模式,庄稼人荒了田园要去打工了,家家修了窗明几净的新屋。人就嫌鸡脏了,养鸡也不合算,鸡没人养了,一个镇只有两三家养鸡合作社,且都在偏僻的地方。村里听不到鸡鸣,城镇里再难见到放养的鸡了。土鸡蛋的身价倍增,流感更让鸡无处遁形。没了鸡鸣声,闹钟尤其显得咶噪,玩手机的留守孩子经常迟到,他们的父母不在身边,生活里只有手机里鸡吵闹的铃音,没有鸡鸣狗叫陪伴长大的干干净净的娃娃们,他们向往的绝对是城市的繁华。他们吃三明治、麦当劳,喝奶茶、果饮,用微信扫码付款,他们自然不懂劳动的艰辛和农村生活的快乐。这一代娃小时随父母在城镇长大,对农村,特别是农民有很大的隔膜。他们没有“粒粒皆辛苦”的对劳动人民最基本的朴素的情感,更不十分理解大人的勤俭节约。又加之一些大人的“富养”观念和社会的娇纵,致使这一代孩子没有直接的生活经验和艰辛的生命体验,心灵脆弱,自我中心盛行。他们以后需要经过什么样的锻炼才能有坚强的肩膀支撑起自己和社会的未来。

怀念鸡鸣,渴望新生一代拒绝手机游戏里的鸡鸣狗跳,能够让他们由虚拟的世界走进广阔的原野和火热的现实生活之中。我们的教育如果能让他们多一些直接的生活经验和生命体认,这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幸事!

2021.01.05

作者简介:

王宇鹏,70年代生于陕西商州,长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高级教师。工作之余常随性练笔,善于将个人对生命和生活体悟思考行诸笔端,有50余篇散文、文论、诗歌在国省市多家文学网络平台发表,喜欢在平淡生活中淬炼个人文学情趣,以文会友,丰富精神世界。愿走进文学百草园,让心灵得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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