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一棵树

王宇鹏

一棵千年不衰的娑椤树，它岿然屹立于祖脉秦岭南坡的山麓，这棵娑椤树，它已经成为当地人的精神信仰。它主干高五米以上；树围六米多，三个人手拉手才能围拢；树冠目测高度三十米以上。娑罗树背靠秦岭大山，根深叶茂，在周围万千小树的朝圣下，她更显得蓊蓊郁郁，自有一身灵秀、神奇、通透的光芒，让人心生敬畏。

 娑椤树的主干扶摇而上，可与云相触，能衔日抱月；侧枝如虬龙一般盘曲错节，旁逸斜出，呼风润雨。一年四季，娑罗树遮出几百平方米的荫蔽，给人们遮阳蔽雨，庇佑着树下生生不息的儿女子孙。初夏，树开枝散叶，花，塔絮状，色白似雪；一树花开，十里暗香。老树扬花灌浆之后，敛出如栗子般大小的黄褐色的果实。《本草纲目》记载：娑椤果，药性甘、温，无毒，娑椤树的果实可健脾归经益胃。果子陨落，人们捡拾当圣果，回家熬汁饮而百病不侵。

树下几十户人家，喻姓为主，人人健壮如牛，寿星居多。大树以其强劲的生命力给人以精神鼓舞。树有精神灵韵，人也有了胆识魂魄。树下村子的喻家，有三代九位名师，有以文字返哺故土的当代作家。娑椤树滋养着商州大荆人民，荫薮惠泽不少社会名流和商海巨贾。

 一棵生生不息的娑椤树，她千年屹立于旷野，成为我们的精神图腾。这棵树根深叶茂，见证了秦岭腹地的风云际会和历史变迁。她的根深扎土地，土地则钟灵毓秀，充满神奇的力量。历史风云激荡，但这一棵神奇的娑椤树，生长千年必得自然之神性灵蕴，她的强大生命力显示出她的高大、庄严和威仪。我们瞻仰这棵树，自会明心见性，敬畏之心升腾；我们膜拜这一棵历经千年风霜雷电考验的老树，必能触动我们的灵魂拷问：人寄身于庸碌世间，该以什么姿态融入社会生活？

 斗转星移，时空浩渺，勤劳勇敢的大荆人民，用双手建设着自己美丽家园。树下有七十多岁的老人见我们来拜谒娑椤树，说笑而至，脱口而出：

  娑椤花开天底下，

  娑椤树下多人家。

  生下娃子好念书，

  长下女子美如花。

  屋里女人搁不下，

  擀面织布没麻达。

  外面男人种庄稼，

  耕田播种人人夸。

 老人继续说：据说以前娑椤树上有一条白蛇，在树枝之间盘桓，护守着佛树。这更增添了娑椤树神秘的色彩。树周边有一大块空旷平整之地，有瓦当砖砾散乱树下，周边的大块空地，尚未耕种。大荆乡党对娑椤树心存敬畏，每逢正月初一、十五，自觉给古树披红戴花。善男信女则用荷包香囊写下祝福之语挂于树枝之上，祈求幸福安康。

 娑椤树之高大雄奇，全在于她强大的根系。树高百尺，枝繁叶茂，根深蒂固而扶摇而上。千百次寒来暑往，风刀霜剑，电劈雷击，她依然顶天立地；她领略过雾霭流岚之奇幻，她见识了风诡云谲的六气变幻，沧海桑田，她毅然挺拔、壮美、俊秀、伟岸，屹立千年而生机盎然。

 她的伟岸在于阅尽世间风雨沧桑，感知人间兴衰荣辱。娑椤树老而弥坚，反倒愈显得生机勃发。她能够经受住自然界的地震山崩、洪涝旱灾、瘟疠虫灾、甚至人间兵燹。她历经千年亦郁郁苍苍，她的生命密码是什么？我仰望着她拥抱蓝天白云，我抚摸着她裸露着的粗壮的主根。心中不觉一惊：娑椤树啊，娑椤树，您强大根系延伸至大荆河畔，庞大的根系应有三十多米，我想您那根系一定紧紧拥抱了大山，您才稳固雄奇壮美。

 根系有多发达，树冠就有多张扬，如此方能顶天立地，历经千年而不衰呀！这不由得我想到一个人的成长，一个家庭乃至一个民族的生生不息的缘由。

 娑椤树的茁壮强大伟岸，在于她有树魂。娑椤树能够历经磨难而屹立于世，全在于她强大的根系深扎沃土。而我们现实中一些人却走得太急切太迷茫：灵魂跟不上自我膨胀的欲望和快速的步伐，这些人既不能正视历史，更不能理性把握未来。丢弃传统，悖离道德，行走在缺乏家国情怀甚至虚浮狂躁的路上。我们看《白鹿原》中的白孝文，离经叛道却虚仁假义，投机钻营做了滋水县长，但他父亲白稼轩深知儿子虚伪凶残，始终未让长子白孝文进祠堂认祖归宗。与之相反的是他家中长工鹿三的儿子黑娃，黑娃虽做土匪时打弯了族长白稼轩硬挺的"仁义”的腰，后却弃恶从善，改邪归正，加入共产党“农救会”闹革命，他弃武习文，从善如流，跟着朱先生习“仁义”文化，做守正之人，他和媳妇被族长白稼轩以隆重仪式请进祠堂，黑娃（鹿兆谦）最终认祖归宗如愿以偿。相反，白稼轩儿子白孝文最终却以蒙骗手段恶毒杀害了投诚共产党的黑娃（鹿兆谦）。虽然白稼轩未能救下黑娃，但他能及时给身处异地的共产党领导人鹿兆鹏告知真相，将虚伪狠毒、背信弃义，丧失仁义之心的长子白孝文送上断头台。这种力量来自什么？来自作为族长的白稼轩对族规中“仁义”核心价值的信仰和践行。这是传统道德文化的核心和根本。 一个人的成长，一个民族的发展不正如一棵树的生长吗？今天，我们人类已经进入一个物质极度膨胀的时代，人们精神迷茫焦虑，若是我们如娑椤树这般固本培元，源洁流清，扎根于以“仁义”为核心价值的传统文化的根脉，修身养性，我们自然会以强大的精神力量象娑罗树一样顶天立地。

 我们膜拜一棵树，敬畏一棵娑椤树，她成为我们心灵图腾，正是在于她的威仪，她庄严生命所折射的精神光芒。她活出了生命的高度，活出了精神境界。她庇佑着树下繁衍生息的儿女子孙。她不风光独享，她有她的快乐和幸福。春夏秋冬，她与飞鸟相依伴、相唱和，与飞禽走兽相呼应、互眷恋。她的领地是一个较大的绿色和谐的自然生态群落。她快乐的迎接黎明的曙光，她与斑斓的朝霞晚霞相拥而眠。夜晚，她与月亮星斗低语呢喃。她以寥廓的胸襟接纳四时六气之变化。她根扎大地，拥抱蓝天，在每一个凄风苦雨的日子里，她会在风的奏鸣里快活歌唱。她把她丰硕的果实奉献给人类，给予了飞禽走兽，回报给了大地和她的母根。因为她奉献着，快乐着，满足着，安和着，她屹立成一种道德精神，一种文化信仰，她以仁慈博爱的胸襟被人敬仰！

 娑椤树以她顽强的生命韧性抗击严寒风暴，历经雷击电劈之后而自我固本强基，修整复元。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的发展不也如此吗？一些人背离了“仁义"的根脉，成为一具具行走在物质世界里的欲望膨胀的躯壳和失去灵魂的漂泊者。这也许是一些人数典忘祖、躁动迷茫又焦虑不安的原因。中华礼制文明乃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传统文化的祖脉和根魂。祭祖敬先的本质是慎终追远，知道根扎何处，身置何方，以什么样的面目和身份示之于先祖和后人，自省自励，自我塑造，立德立言立人于世。一个经过良好家风和传统文化濡染的人一定是一个有信仰、有底气，有力量的人。用这种形式传承家风，重塑人格道德，使家风家教得以重建传承，推己及人，净化社会道德风气。当人人都有了家国情怀，社会就能变得有序和谐安宁，如此，我们中华文明这棵参天大树就会如娑椤树般根深叶茂，经得起一切风云激荡而历久弥坚，永远屹立于世界民族文明之林。

我们敬畏一棵娑椤树，我们更敬畏中华文明这棵参天大树，愿中华儿女共同朝圣热爱优秀的传统文化根脉，让中华文明能够根深叶茂，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