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伴我童年的人去了,我顶礼致敬,我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悲叹。悲他凄苦一世,悲他穷困一生,悲他终生遗憾,却仅是有了童年的快乐。
他是家中老三,和我四季放牛。他能上树摘最红最软的蛋柿,偷着放青花椒,麻了我一晌,让我记一生。他的玩劣浪漫让人落泪,大小便都有由树杈向下,完了,要挑高枝上最阔大最柔软最红亮最美的柿叶擦屁股,结果摔断了腿。那时经济条件差,医疗落后,留下终生瘸腿的遗憾。
年年寒冬,我们衣着单薄,他便用青瓦箍圈,自己泥了火炉,我们表姐表兄三人去李庙周村砖瓦窑场捡出窑后的黑炭碴,回来烧红火炉,表兄妹们围着火炉看青焰袅袅,崩着苞谷花,满脸喜悦,一冬温情,一世的满足。应该是文革结束后不久的年月,四岁多的我在暮春天捧着瓷碗捡紫桑葚吃,不小心打碎了瓷碗。十几岁的他心疼碗,又为了让我长记性,便用草绳将碗片拴我脖上让我游村。后来才知那是文革流毒对他的影响。他胆大无识无畏,玩也玩得惊天动地:他会讨好黄川煤矿的爆破师傅,讨得电雷管,让我藏在山石后。只见两极电线一触,电光石火,惊天霹雳,乱石四飞,他便乐开了花。
等他成了家,有了女儿,他便安了心,一年四季打小工,最吃苦,眼最活,干活最实诚。村邻有事,最热情,最卖力。姑父去世,他与我的姑母,他的女儿相依为命。陪我姑母拉家长,闲暇时不厌其烦地听姑母絮絮叨叨陈年往事。他不时地粗声厉气地指点评论。他不多说话,更不会说大话。言少而实诚。有求必应,掷地有声。那些年,姑母就是个当家的,他将小工的钱一分不少地交给姑母。令人羨佩的是九三年左右,七十多岁的姑母在他协助下,去山西备瓦,到渭南拉砖,跑东西峪备木料,和邻院争讼房地四至,硬生生在大半年搬旧盖新,撑起了四间又高又大的砖瓦房,让全村人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