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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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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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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中异化的人性

文学中异化的人性

王宇鹏

著名学者郭沫若给蒲松龄故居题写一幅对联:“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老舍在评价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时写道:“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可见《聊斋志异》中的鬼狐妖魅都是现实社会中人的影子,换句话说:妖与人形影不离,人精明了便成妖,妖成精了变成人。重情重义的是人,在凉薄的人间人有时反不如妖。《聊斋志异》通过与现实人生相对立的另一维度的世界,折射出黑暗社会苦难人生的原貌,每一篇作品有着独立丰富而深刻思想内涵。透露出作者对封建官场和科举制度的无情嘲讽,对封建礼教和虚伪人性的有力批判,寄寓作者对美好人生理想的追求。

翻开中国文化史,炎凉世俗的礼制社会,道貌岸然的达官显贵往往逼良为娼,禀性纯正之人时常被社会大染缸污化。《金瓶梅》是兰陵笑笑生以特殊视角极力表现宋代社会权力弱化以后人性沦落、社会道德沦丧、世风日下的社会现实。作者以人的灵与肉的赤裸争斗,极力挑战“存天理,灭人欲”的宋代理学。在那个商业繁荣,官商勾结的世道,社会最底层的被压迫被蹂躏的弱势群体,特别是以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为代表的社会底层弱女子,只能依附于权势,她们为了生存却被污浊的社会蹂躏、损害,吞噬。作品中滥俗的性描写,体现弱势群体对不幸命运和黑暗社会强烈的悲鸣和抗争,作品无情嘲讽了那些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衣冠禽兽的丑恶灵魂及虚伪面目。这样的世道人不如兽,丧失人性的人在欲望倾泻的动物世界里极尽卑劣手段,红眼黑心的戕害人,损毁人。可以想象作者在极力铺陈纸醉金迷的世界,一边是无情地批判着堕落的人性,一边捧着沥血的心在哭泣。

古今中外,那些被残酷社会边缘化的作家以理性批判的眼光观察俗世的人性变异,批判社会的荒诞不稽,寻找人性建设的新出路。

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变形记》,这部作品产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是荒诞表现主义的代表作品。那个渴望真诚生活的格里高尔,他忠于职守,爱恋着家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突然发觉自己变成一只失去灵魂的甲壳虫。他可是家里的依靠啊!家人见他变成了异物,冷漠地抛弃了他,他在悲伤中凄凉地死去。这样荒诞不经的故事折射出工业文明时代人性的危机。格里格尔被社会异化:他恐惧、孤独、绝望、荒诞,时刻被负面情绪的危机压抑得几近崩溃,他多么想抛却人间重负,做一个如甲壳虫一样反智无欲的小动物呢?卡夫卡为我们塑造的格里高尔,他的人生里是否有我们在现实世界里的无奈和悲哀呢?我们在现实人生中受文化、宗教、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当然不会轻易表现出这种异化的,而奥地利表现主义文学大师卡夫卡为我们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异化的真相。采取变形这一“荒诞”的手法,将人物设置于非常规的境遇下,极为冷峻地写出人性冷酷残酷的本质。《变形记》是现实社会里人性扭曲变形的产物。由于人在物质世界里生存的残酷,人的肉体和精神都不堪重负,人在困苦中生存有时会失去自己的初心和禀性,或多或少地被社会潜规则异化。

表现主义的“荒诞”背后隐寓着作家难以言传的悲哀。我国浪漫主义代表作品《西游记》,将人间等级社会的种种冲突隐曲地表现在天界,妖界和人间,孽缘丛生的乱世需要佛法真经和道家文化来点化教化感化。孙大圣“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一块人间灵冥之石,得日月之精华,石卵化而为猴,名曰“石猴”,他冥灵不化,未受清规戒律约束。即便他能上天遁地,腾云蹈海,大闹天宫,翻江倒海,但他最终也逃脱不出如来佛法掌心。五百年沧海桑田,让他懂得必须收敛锋芒,他要入世,必拜唐三藏为师,头戴佛法金箍圈保唐僧西天取经,修成正果。《西游记》里的孙行者有吞吐宇宙之机,一阵是行者孙,一阵是者行孙……但最终逃不脱尘世的阴阳瓶。《西游记》告诉我们:人哪怕悟通了乾坤之大法,但也大不过无边的佛法。再有能耐的人,也需九九八十一难的磨砺方成真人。

我们古代的《山海经》《搜神记》《聊斋志异》,甚至莫言的《生死疲劳》都有人被异化的现象。卡夫卡的《变形记》里,人被物质化、世俗化,同时人也被功利世界挤压得如躯壳虫,甚至窒息,而纯真的人们,岂能逃脱人世纷繁复杂的异化过程。如此说来,人活一世,是漫漫修行之路。

人,脱胎于父母,匍匐于天地,都想在追求梦想的天空里自由飞翔。在清纯广阔的自然怀抱里,梦想着放纵天性,任精神徜徉。人无论雄伟亦或渺小,在天地之间亦如羔羊。人生过程或悲或喜或跳或呼,即使象稚子回归母亲怀抱,象圣徒迷醉于神明,象天使翱翔于心灵王国。但人间的争斗烦恼、世间的名利厮杀、人的心障智障魔障,能随风而化,还原于天地吗?人有时觉得自己就是打不败的英雄,乐而忘忧,喜极而泣,念天地之悠悠,一频孤寂的灵魂可思接千载,可视通万里。个人信仰,个人气魄,个人的伟力会超越梦想,超越一切障碍,抖落一身风尘,轻松愉悦着自由呼吸!可真在万象之灵的人类社会,在浩渺苍茫的天地之间,再能逞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现实人生,谁又能逃脱俗世的樊篱与人世的束缚呢?我们一边透支生命拼命挣钱,为的是成家立业养家糊口,而金钱又如蛀虫般腐蚀着我们的灵魂躯体;我们一边在名利场中痛苦挣扎求得安身立命,而名利又如染缸浸噬着我们的人性与精神;我们都在寻找一种通往成功的路径,即使每一条路都充满荆棘坎坷,我们都想在冥冥的天地之中掌控自己的命运,苦苦地思索,艰辛地奋斗着。其实,在各种社会人生的网格中,我们都如甲虫,那些外壳保护着我们的躯体。这些甲胄虽重负,但我们还必须支撑向前。人,总是在矛盾斗争中曲折向前,又必须在平衡和谐中保持尊严。即使如卡夫卡在《变形记》中被现代文明挤压得如变形人,唯一不变的,永远是不能蜕变沦落的人性本真。匆匆百年,人生亦如云烟,人活一世须经常扪心自问:可否有愧于天地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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