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九九四年参加工作,那年我十九岁,那时全凭一腔热血干事业。由于学生要参加奥数竞赛,我自己深觉使命在肩,就向喻庆民校长申请利用周天给孩子无偿补数学课。
学生中有个叫沙蓓的女生,十二岁,俊俏机灵,顿悟力极强,她说话时经常扑闪着眼睛。她妈妈也很会打扮她,刚入夏,她留着齐耳短发的学生头,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常穿一身洁白的裙子,显得精神爽利,大方得体。她专注学习,刻苦钻研奥数原理。什么“和差比”问题,“鸡兔同笼”问题,“视图”问题,“工程”问题,我给她稍微点拨一下,她就会迎刃而解。
有一次补课结束,其他同学走后,她留下来说:“我爸让你到我家吃饭,他说你一个人做饭不方便。我爸说让我一定要完成任务!”
我边收拾自行车边说:“不行,我还要回去呢!”
她红着眼说:“我爸的面子你都不给,我咋能亲其师,信其道呢?”
这样的话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她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叔,叫你去我家是我爸交给我的任务!”这种情境下我的一切的推诿都显得苍白无力,特别是面对她那张白皙脸上的真诚注视你的纯真诚恳的眼神,我又怎么能够推辞呢?
那个村子离镇子有点远,也只有她家开个商店,我只能空着双手去她家。刚到她家,她爸就迎出来,双手拉着我进屋,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她爸是镇文化站干部,待人极其诚恳热情。他又吩他妻子给我倒咖啡,真让我不知手往哪儿放。见看我局促的样子,她妈便笑吟吟地说:“王老师为了孩子学习,以校为家,给娃周周无偿补奥数,不知叫人咋谢承呢?”
我说:“娃悟性高,又肯钻研,坚持下去,能成大器!”
她爸看着沙蓓说:“娃回家经常夸您呢!说你看了班级学生第一次月考成绩那么差,你在课堂上都流泪了!王老师,说实话,这班娃都是本地娃,你知道咱村风又不好,娃们逃学捣蛋,老师又换得勤,家长多数外出,没人管束,多亏遇到老师您,给娃们讲道理,立规矩,加班辅导功课,这让我们悬着的心才踏实了。这是我们的心里话!”
沙蓓站在我对面低着头抠指甲,见我看她,忙说:“老师,您坐呀!”
我落座后,她们一家又是夹菜又是劝酒,但我这个人烟酒不沾,还真让她们一家人难为情。
我说:“从教一开始,我就给自己立下了教育规矩,捧着一颗心来,竭诚教育服务于学生。教学相长嘛,我也乐在其中,也自然不觉得苦了。”
听我这么一说,她爸爸赶紧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她妈妈说:“太感谢老师对孩子学习和成长的关心,娃成长阶段能遇一恩师,是一生的幸运啊!我当农民不会说话,但我打心里对你们老师特别敬重,你们有文化,又教娃学做人,对娃们比我们家长操的心多呢!”
听了他们一家人的话,我自有一种被人理解体谅的崇高感,一股暖流涌遍了我的全身。她爸支开孩子出去了。我走时他硬要塞给我两条茶花烟和一包茉莉花茶。我死让活让都不拿,让得厉害了,我变脸说道:“我啥都不拿,身正为范,给你娃做榜样,你们得尊重我做人的准则!”
听我这么说,她妈赶紧打圆场说:“我们真心敬重您,也知道你的为人端正,一点诚心你都觉得俗了,但是茶是让你带给学生娃的,又不值钱,你是“孩子王”,娃渴了到你那里喝点水,你总得给娃们泡点茶提提神嘛!”
我忙摆手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