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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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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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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粪飘香》


夏季傍晚,乡下的田埂间,经常能看到缕缕白烟升起,走近便能闻到刺鼻的焦味。你以为这是如古诗词里描写的“炊烟三两人家住”么?但事实却是……“烟熏火燎烧粪土”。是不是有点美感伤损呢?

前阵子趁着休息,回了一趟老家,漫步田间地头,看到已经收割油菜的田间空荡荡的,总感觉缺少点什么。记忆中猛的闪现出“烧火粪”的情景。在往日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农人为种植的作物,准备火粪的季节。在那个没有听说过化肥像尿素、复合肥什么的年代,农人视火粪为珍宝,也是他们对来年粮食丰收的期盼!曾经每当这个季节的傍晚时分,经常可以看见小山村里,缕缕青烟,袅袅升起。青烟渐渐升高,慢慢飘散,随风传来火粪燃烧后的淡淡清香。

 记忆中,烧火粪是乡亲们的重要农事。每当田里、地里活忙得差不多了,勤劳的人们,就在路旁、田边、地头、荒场,抑或房前屋后,一切杂草丛生的地方,带土锄起一堆堆草坯,割来一捆捆棘草,在太阳底下晒个十天半月,中途还要不时地翻动,让每块草坯,每把荆棘茅草晒死、晒干、晒透。

 找一块平整的地,然后多半就地取材,从四周铲些土来,堆成一个大致的圆锥形土堆。土堆上,挖出一道深沟,形成一个“凹”状。在深沟里铺上草叶、树枝等柴禾。又在柴禾的上面,再压上草皮和土。

 这一切都准备好后,一层棘草,一层土的将它们掺和在一起,堆成一个个近似圆形的火粪堆,从四个方向点燃堆底铺着的干草,只见火苗在堆的外围心急火燎地乱窜了一会儿,就慢慢向堆里烧去。

 呛人的浓烟,开始由大变小,由浓变淡,最后每个火粪堆上,只见缕缕白烟升起,还能闻到一股呛人的焦味。大概过了一天的时间,堆内被烧焦、熏黑的土,开始悉悉索索地往外滚落。这时农人适时用锄头,环绕火粪堆,将这些烧熟的土掏开,掏成一个小圆圈,围在堆脚下,以便让里面没烧着的火粪,充分接触空气,进一步内燃。

 就这样,开始隔天掏一次,到后来半天就要掏一次,圆圈越来越大越高,粪堆越烧越低越小,直到原来高大的粪堆在圆圈内只剩下一个小圆心了。这时火粪就算烧好了。大一点的火粪堆,一般要烧一个星期。小一点的,也要烧四五天。

乡村烧火粪,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并非易事,这是一门技术活。

 一般堆起米把多高就可以了。火粪瓤,要铺得厚薄一致,干草坯还要摊得重量均匀。不然,烧不了多长时间,或一点火,堆就塌了。说到点火掏堆,也是大有讲究的,要环绕四方,同时点火,要周围转悠,慢慢掏堆。若从一方点火,或一方掏得太空,火粪堆往往会因重心失衡而倒塌。乡下农人视火粪为珍宝。它

可是庄稼的命根子。他们在火粪里拌上人畜粪便,堆成一个个圆锥形,用稻草盖严实,让它沤一段时间。这样施到田地里,肥效就会更足。人们就用这些火粪或作基肥,或作追肥,种出的庄稼、蔬菜,个大体肥,产量高。营养丰富,无污染。味道鲜美,原生态。

 但我对火粪的记忆,不是因为它的用途。我怀念的是,它曾在我贫穷单调懵懂的童年岁月里,带给我的许多乐趣。上学放学的路上,三五个小伙伴,围着一个火粪堆,比赛似的,偷摘些将熟未熟的玉米什么的,在火粪堆里烧着吃,不管是烧熟了的还是半生不熟的,都吃得津津有味。那时候,生活条件有限,很少有零食吃。每个人因此都弄得满脸草灰,像京剧里的大花脸。彼此一见,都会心照不宣,哈哈大笑起来。

 最美味的要算是山芋、土豆和红薯了。上学时,我们用树枝在火粪口里掏一个洞,把从家里揣来的山芋、土豆或红薯塞进去,再用热灰将洞口盖严。放学时,从火粪堆里将食物扒出来吃,那种外焦里嫩、混合了草叶的清香和泥土芬芳的味道,特别清香可口,令人垂涎欲滴,咬上一口,你会觉得,人世间最美的美味,也不过如此。

直到如今,我都固执地认为,这么多年来,我吃过的山芋、土豆和红薯,无论是怎样精致的烧法,都比不上我吃过的火粪堆里烧过的味道。也有些时候,我们放在火粪堆里烧烤的美味,被先行放学的小伙伴们掏走了。那种伤心和愤怒,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因此而爆发的“战争”,也时有发生。

 随着社会的进步,特别是随着化学肥料的大面积推广,“烧火粪”这种工序复杂、费工费时、不能大面积推广的传统制作肥料的方式,慢慢地让出了当家的地位。加之“烧火粪”产生的烟气里,充满了灰尘和可吸入颗粒,燃烧不充分时还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等有毒气体,对人体造成危害。而一旦操作不慎,还有可能酿成火灾。因此,很多地方逐渐将烧火粪列为禁止项目了。所以,原生态的“烧火粪”在老家越来越少见了。

望着我们曾经追赶嬉闹的“战场”,总有少时的故事在脑海重现。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一个个在夕阳下若隐若现的火粪堆,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草烟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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