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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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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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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那些事之场“神”爷

“神”在我们西北人的心目中是神圣的,神秘的,更是带有少许宗教色彩。但此场“神”爷并非具有前者的特征,而是在每逢夏日打小麦时负责看管麦场的那个人。一般是由家族里年长的人负责,岁数青,辈分小的基本上不在选拔范围。

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夏收工作从磨镰刀开始,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割小麦、泡场、压场、摊场、打场、扬场、拉运,直到小麦颗粒归仓,就这还没结束,等忙碌了一个月的大人们休息一到两天,换件洗得有些掉色的衣服,带上木锨、大扫帚、四股叉、尿素袋、方头铁锨再一次来到小麦场收拾“渣头落场”(打场时有些潮湿的麦穗和洒落在麦场的小麦)等把“渣头落场”收拾到家里才算夏收彻底结束。用母亲那时的话说,“渣头落场西瓜肉钱”。在长达一个月的夏收时日里,老老少少都不会缺席,垛麦垛、摊场、打场、起场、踏麦草、赶麦草等等,干着适合自己能干的活。虽然大人小孩在烈日炎炎下挥汗如雨,但是他们被汗水侵蚀的脸颊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享受丰收的喜悦,享受参与夏收带来的成就。那种只有参与了才能体会到的感觉,现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时,一个家族有三四户人家,家家都有麦场,但是场“神”爷只有一个,负责整个家族麦场安全。场“神”爷是整个夏收工作中相对轻松一些的职位。从第一个小麦捆放在麦场的那天起,场“神”爷就走马上任,从家里拿一套被褥、一个枕头、一件羊皮大衣,因为西北昼夜温差相对大,每每到了凌晨三四点下山风就会席卷毫无遮拦的戈壁滩,所以场“神”爷会多备一件防寒保暖的盖件。中午、夜里就睡在麦场西北角三面有墙且墙上有小窗,头上有顶,一面敞开的场房,开始履行看管麦场的重任。主要职责就是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偷小麦捆;偷夏收农具、邻家小孩放火;放羊等。

儿时的我们,在夏收时日里总会羡慕场“神”也这个可望不可及的美差。尤其是在中午时分,被烈日狂晒的人们,胃里的早饭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身体的水分被拔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人处于饥渴交攻的状态,都想着吃口现成的饭菜,不用再回家去做。但在那个物质条件相对匮乏,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西北小农村,一家人吃肉都是盘算了又盘算,更别说下馆子吃一顿好饭菜了,那简直就是一种奢侈。母亲忙完了麦场的活,扛着疲惫至极的身躯,走上两里地回到家中,还来不及从缸里舀上一口甘甜的泉水润润嗓子,就又从大门外菜窖上抱上一捆爷爷还未砍好的柴火,急匆匆得走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四五个葫芦瓜,一两个西红柿辣椒,在母亲简单的操作下,不一会,一盆色香味俱全的酸辣葫芦出锅了。掀起案板盖,三下五除二将醒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均匀的大薄片,再切成转百刀面条,水开下面,不一会一大碗面条出锅了,过个凉水后,把面条装进有盖子的盆子里,然后再舀上酸辣葫芦,便指派我去给场“神”爷送去。在夏收时日里,也只有场“神”爷有这样的待遇,能吃上现成的饭菜。人人都这么想都不会实现,但只有场“神”爷能实现。

夜幕降临时,忙碌了一天的大人小孩席地而坐,围成一圈。父亲从水桶里揪出泡了一下午忘记吃的西瓜,再用镰刀割成一牙一牙;母亲从布袋袋里掏出切成不规则三角形的十几块锅盔,分发到众人手里。右手一块锅盔,左手一块西瓜,或者左右手颠倒过,怎么吃着方便就怎么来,左右手互相配合,填补着从夕阳西下就开始咕噜咕噜叫唤的胃,好一副“众人进食图”。简单的腰食,缓解了一时的饥饿,大人小孩收拾完麦场上随意放置的农具,收拾上瓜皮,提上布袋袋,拉着架子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了。场“神”爷目送完回家的人,转身回到了场房,盘点着放在场房里的一部分重要且对人能造成危害的农具,王麻子镰刀5把、老刀牌磨石3块、大簸箕2个…清点完场房里,场“神”爷又沿着整个麦场转了一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一次回到场房里,铺开被褥,平躺在被褥上,仰着头,微风拂面,歇息着疲惫的身躯,欣赏着浩瀚的星空。悠哉悠哉!时不时还会有流星从夜空中划过,这样惬意美好的时光,仿佛是给场“神”爷专门定制安排的。

这就是我羡慕它的地方。

现如今,每逢到了夏收时节我便给远在他乡的父亲打个电话和他一起回忆那些年夏收时节的场景,诉说着科技带来的方便快捷高效。虽然几亩地的小麦不到半天就能颗粒归仓,但那种久违的喜悦感、成就感不见了它们的踪影。

场“神”爷,这辈子我是没有那机会当了,我只能在夏收时节冥想一番。因为故乡过去的夏收场景永远消失了,永远消失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但爷爷那句,“看着黄灿灿的粮食,三天不吃饭都感觉不到饿。”每逢夏收时节都会在我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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