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一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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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时空，西南德城，第一医院太平间。
一辆救护车闪着灯开了过来，来往行人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眼睛却都好奇地盯着那辆车。
几分钟后，救护车又开走了，警灯关了。
“爸~”
一声悲鸣从那里传了出来，凄厉如同挖心掏肝。
远远围观的众人纷纷露出满足的神情，然后又释放出哀戚之色，叹息道：“唉，可惜了，又走了一个！”
“是啊，女孩还那么年轻，父亲就走了。”
“谁说不是呢，小白今天又有的忙了！”
又一人跟着说，只是神色间少了几分哀戚，多了一分奇怪的羡慕。
他们还想展开说说时，一道人影默默地走了过来。
“大爷大妈们，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如大家所见，我的父亲刚刚去世！我很悲伤，也很难过，也有点气愤。但是，我更想问问大家，这附近有没有专门卖白事物品的店？”
女孩红着眼睛望着周围的人，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他们产生了不小的愧疚，刚刚好像确实不应该如此投入地看热闹。
“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人死如灯灭，不对，人死X朝天！”中年人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还有一点小无助。
他其实是想帮忙，只是一见到漂亮姑娘就紧张，话就说得不太讨喜。
“那里有一家店，啥都卖。”
他指了医院后门拐角处，女孩望了望，那里好像真有一间铺子。
“白家万事屋！”
女孩站在铺子门口向里面望去，一片漆黑幽深，目光所及只能看到摆在中间的黑色雕像。
雕像一人高的样子，单脚着地，手握钢鞭，龇牙咧嘴，好不吓人。她看到那座雕像时心头也是咯噔了一下，胸前那对厚重的事物跟着抖了两下。
她叫王秋雅，今年23岁，刚工作不久，单身。
上班的时候，她接到邻居的电话，说她父亲突发心梗，无法抢救，已经被救护车拉到了太平间。
经历了一阵痛彻心扉的哀嚎之后，该办的事还得办。
“有人吗？”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王秋雅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她小心地走了进去。
踏进门的那一刻，屋外热烈的阳光一下子就降了温，仿佛从仲夏回到了早春。
嗡嗡的声响从左侧头顶传来，王秋雅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发现居然是一台挂壁式空调。空调外壳上挂满了灰尘和奇怪的纸张，看上去就像一只奇怪的鸟。
而刚刚的声音，就是这台老旧空调发出的，凉爽也是由它制造的。
“原来只是个空调啊。”
咯吱~
一道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好像是从店铺里面传来的，王秋雅眯起眼睛望过去，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慢慢清晰起来。
那道人影又高又瘦，黑暗中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看不清面孔，只是觉得灰蒙蒙的。
果然是一团灰雾笼罩着，那人用力挥了几下才把灰雾散去，居然是他手里面那个黑色烟斗搞出来的灰雾。
烟斗通体发黑，看不出材质，只是单凭烟嘴上厚厚的垢，就给人一种味太冲的既视感。
“咳咳~”
那人用力咳了几下，不太适应的样子，待烟雾完全散去，才露出半张白皙的脸。剑眉星目，带着几分俊秀的样子，一头黑发又浓又密，却遮住了半边脸，显得有点乡非的感觉。特别是刘海中的那一缕白发，明显就是故意挑染的。
“你好，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王秋雅小声问道。
白夜将半边头发撩了上去，露出一整张脸，是帅的，但是不够明显。
可是，他却龇着牙，尽可能温柔地说道：“我是这里的老板！欢迎光临，白家万事屋。”
声音低沉、粗糙、劣质，还有点刺耳，听着就不像人声，也太瘆人了吧？
王秋雅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揣测：这个老板看着挺年轻的，没想到声带竟如此粗糙，不知道是被砂纸打磨过，还是卡车碾压过。
“小姐，我知道我的声音不好听，配不起我的容颜。不过，这应该不是你来这里的主要原因吧？”白夜从对方脸上的微表情看出她的内心OS之后，有点气愤，表情就显得有点严肃。
“对不起，我想买点能用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买什么才好？老板，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王秋雅道了个歉，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外退。
店里面实在是太黑了，明明是白天，光线却暗得不行。老板也有点怪怪的，好像能看透别人的心思，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推荐啊？你是要单人套餐，还是全家福套餐？”
白夜将烟斗放在雕像的腰间，从黑暗中走出，看向王秋雅时，眼神却突然一凝。
“小姐，你这里，是不是时常感到阵痛？”
王秋雅一愣，顺着对方的目光追溯到自己的胸前。她的脸色立刻一变，心中瞬间腾起无名怒火。
“你，耍流氓啊！”
白夜靠着雕像，用手掏了掏耳朵，掏完又吹了吹。
他好像注意到某个方向，然后咧了咧嘴，道：“小姐，我可是好心提醒啊！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可得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呢？”
“怎么帮？用你的手吗？不要脸！”
王秋雅见对方还在打量自己，赶紧捂住关键，继续往外退，口中一阵怒骂。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哟。走出这个门，出什么事儿，我可就不负责了。”
“臭流氓，谁要你负责？这么恶心的店，那些人还让我来买东西，肯定是托儿。晦气死了！”
王秋雅非常生气，也非常失望。
偌大的德城，居然推荐她来这里买白事需要的物品。第一市场那里什么没有，便宜又好用，老板们一个比一个热情，还能打折。
越想越生气，王秋雅一只脚踏出了白家万事屋。
突然，一束陡然出现的白光照在她的眼睛上，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事物。紧接着她感觉到胸前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弯下了腰，小腿也跟着抖个不停。
“喂，小鬼！她还没有走出我的店，你就上身，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
白夜的声音从王秋雅的身后传来，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好像不是。
剧烈的胸痛将她完全笼罩住，神志似乎也变得模糊了。她低下头，身体开始颤抖，像是刚刚淋了一场倒春寒的雨，又像是一条从水里钻出来的小狗。
“嗷~”
一道奇怪的呻|吟从王秋雅的口中发出，真的有点像小狗狗的叫声。当她抬起头看向白夜时，整个人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的眼睛往上瞟，不时翻着白眼，嘴巴也歪朝一边，口水一直流。最奇特的是她的脸慢慢变成了青色，再无之前的白皙动人。
“嗷~呜~”
王秋雅继续朝白夜发出奇怪的声音，手指也好像爪子一样慢慢拢起。
“哟，还挺凶！来，哥哥给你拍张照，留个纪念。免得回头你家大人找来，说我欺负小孩不懂事。”
白夜没有理会王秋雅的变化，真的拿出了手机，怼在她的脸上一通咔咔咔猛拍，还取了不同的角度。
“没有拍立得啊，等得闲的时候打印出来，再给你寄过去。待会呢，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啊。”
王秋雅像是听懂了白夜的嘲讽，咧开嘴露出凶狠的样子，但又有点畏缩不前的感觉。
“瞧你，刚刚那么凶，现在又知道怕了？我之前咋说的，你不记得啦？”
“呜呜~”王秋雅的声音明显带着点别样的情绪，尤其是她看到眼前这人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纯黑如墨一般，封面和封底都没有字。
但是刚一拿出来，王秋雅的脸色立马就不对了，她转过头做出冲刺的动作，准备跑路。
“哟，现在才知道跑，不好吧？乖，回来！”
白夜轻轻招了招手，正在逃跑的王秋雅的身体就定住了，尽管还是保持着跑动的姿势，脚底下却根本动不了。
一道灰色的影子从王秋雅的后背冒出来，吱的一下准备窜往别处，却见一道金光瞬间将其笼罩，慢慢聚拢成圆形的圈，束缚住。
白夜搬了一把小马扎，坐在门口，接着他做出拖拽的动作，将那道影子一点一点地拖了回来。
“哎哟喂，差点让你跑了。你跑了，我可没法跟城爷爷交差。这个月的工作指标，还差好大一截呢。”
他把影子拖回来之后，轻轻揉搓，好像揉面团一样，很快就弄成了指甲盖大小。
白夜打开笔记本，捏住影子，直接按在了笔记本的空白页上。
“OK，盖个章。”
做完这一切后，白夜盖上笔记本，黑色的封面上亮了一下，+1。
“小鬼就是小鬼，这有效分也太低了。孤，什么时候才能重回巅峰啊？”白夜哀叹。
从殷都出来已经三年了，每天只能做扎纸人、卖纸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安全是安全啦，也不会被敌人发现，但是也太无聊了点。
关键是，还得带着那个烦人的家伙。
“桀桀，我厉害的哥哥哟，你又击败了一个小鬼耶！猴赛雷啊！”
这时，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从远处的树上跳了下来。
她一身JK制服装扮，黑色长发刚好覆盖到腰部，盈盈一握，真是瘦啊。
待人走近，白夜立刻板起了脸，冷冷说道：“白苏，你又逃课了？”
“哥哥，人家哪有逃课？朱老师说的我都会，她不会的我也会。她在课堂上提出的那些问题，我可都非常用心的回答哦。不过这个月呢，她已经被我答哭三次了。人家这是心疼老师，这才回家休息下的。”
女孩名叫白苏，制服上方的铭牌写的是“德城三中”。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眼睛又大又亮，嘴巴很小，鼻子很尖，脸蛋又肉又圆，一看就是个饿货。
白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看向外面昏迷倒地的王秋雅。
“那个姐姐好漂亮，哥哥，能让我吃了她吗？”
啪叽，白苏的头上挨了一下，不过一点也不疼，她仍然笑嘻嘻地看着王秋雅。
“咦，哥哥，她是处子之身，大补的呀。哥哥，好哥哥，你一定要把她给我，好不好？”
说完，白苏就要冲过去，却被白夜扯住头发，直接丢进了万事屋里面。
“想都别想！我一会儿去菜市场给你买只大公鸡，让你补个够。”
万事屋的门哐的一声关了起来，白苏在里面使劲拍着，大门都拍出了手印，可就是打不开。
“臭哥哥，放我出去啊！”
“给我老实待着，不听话就送你回去！”
“臭哥哥，人家这么可爱，你舍得吗？”
“闭嘴，公鸡血到底要不要？”
“我不想喝公鸡血，太臭了。我要她的血！”
白夜从墙角抽出一条鞭子，盯着白苏，道：“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想好了再说！”
白苏抱着双臂，眼睛泛起微弱的光，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接着又瑟瑟发抖道：“实在不行的话，给我换鸭血好不好？我从同学那里拿了一份红薯粉丝，听说搭配着吃，味道不错哦。”
“好好待着，控制一下血性。”
白夜走到王秋雅的身旁，将其慢慢扶起。他拿出一只黑色的签字笔，对着王秋雅的眉间虚空一画，后者紫青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眼神也渐渐清明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了？你干嘛抱着我？”
王秋雅看清楚抱住自己的人之后，手臂高高抡起，一个清脆的巴掌直接甩在了白夜的脸上。
“臭流氓，你干嘛抱着我？”
白夜楞了楞，脸颊开始变得火热，痛感慢慢传到了大脑，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还不松开？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白夜果断松开了，王秋雅却直接倒了下去。
“哎呀~”
王秋雅惊呼一声，快要跌在地上的时候，身体被人再次抱住。
“你？”她知道是谁干的，怕再被摔，便慢慢爬了起来。
“我记住你了！”
王秋雅跌跌撞撞地往医院走去，很快就从拐角处消失不见，那速度不去参加女子竞走着实有点可惜。
白夜打了一个响指，四周才慢慢变得嘈杂起来，刚才那种奇怪的寂静好像梦境一般，不太真实。
“嘘，哥。我发现，你不对劲啊。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大胸的姐姐了？所以才不让我吸她的血！”
万事屋紧闭的大门后面传来白苏的声音，门缝之间透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冲着白夜忽闪忽闪的。
“哥哥，你以前不是说最喜欢JK制服吗？早知道你喜欢清纯御姐风，我也可以做到的呀。giegie~”
“闭嘴！你老实点比什么都强。要是再敢作怪，你就变回原来的模样吧。”
“嘤嘤~坏哥哥，其实人家最爱的是学习。下午我就回学校继续上课，这次绝对不弄哭老师了。”
白夜揉了揉头，叹了口气。
这个白苏确实只会让他头疼，早知道从殷都离开的时候，就不该带上这么一个大坑货。
“我去买鸭子，你等我回来。”
“好的呢，哥哥，白苏苏乖乖等你哟~”
万事屋不远处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就长在转角处，平日里挡住了不少风景，也挡住了不少麻烦事。
对于当地人来说，这棵树挡住视野，容易造成小小的交通事故，多是电动自行车与大树之间的剧烈碰撞。没出过什么大事，但老是撞树也不光彩啊，而且每次撞树的时候都会被那家万事屋的兄妹看到。
尤其是那个妹妹，看笑话的热情特别高涨。她每次都会在第一时间冲到当事人的面前，却从来也不嘘寒问暖，总是要求别人再来一次，说什么刚刚那次没拍到当事人的正脸。
不少人都动过念头，想找人挖了这棵树。但是每当工程队过来勘察的时候，总会出一点小意外。
那些施工人员不是做噩梦，就是崴脚，再有就是家门口突然多了一些飞禽的尸体。这些东西经历多了，虽然构不成恐怖事件，但恶心人绝对没问题。
而且这里也是监控死角，惊诧叔叔们来过几次，也都问不出什么特殊的情况。尤其是当他们了解到这家万事屋只剩下一对兄妹之后，总是轻易泛起强烈的同情心。
“都是可怜人，你们也别因为一棵树，给别人造成麻烦了。”
当白夜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鸭子回到万事屋的时候，王秋雅居然又回来了。
这一次，王秋雅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刚刚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老板，我家里遇到了事，心情不好。您是理解的，对吗？”
嘎~
鸭子叫了一声，和白夜的嗓音非常接近。
王秋雅看了眼鸭子，又看了眼白夜，虽然她没说什么，可白夜依然感觉到了阵阵羞辱。
“没事，情有可原，完全理解！”
白夜打开门，没有看到白苏，刚想夸白苏还算有点眼力见，结果他才把鸭子放在雕像后面，嗖的一下，鸭子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腿还没来得及抖就寄了。
“动静小点！”白夜小声说道。
他重新走回门口，见王秋雅踯躅不前不太敢进来，就主动关心地问道：“你家是爸爸不在了，还是妈妈不在了，还是凑巧都不在了？”
这话一出，空气明显凝滞了片刻，就连白夜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
“我的意思是，我得问清楚这些基本的情况，才能写祭文！”
“祭文？现在的白事流行这个吗？我以为就是买一身寿衣，配个白花，就行了。”王秋雅不解。
她也参加过别人家的白事，没有听过什么祭文一说。她怀疑眼前这个万事屋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
“行吧，顾客的需求就是我的目标。你稍等啊！”
白夜转身回到雕像后面，果然看到白苏正蹲在那里啃鸭脖，血呼哧啦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熏得慌。
“去，拿一套男士寿衣，老头款。再配一对玉女纸人。”
“呜呜，哥哥你自己去拿，人家忙着呢。”白苏一边吃，一边回答。吃饱了有力气了，她感觉自己又行了，能蹦跶了。
“行，咱俩秋后再算啊。”
不多时，白夜提回来一套崭新的紫黑色寿衣，和一对粉粉的玉女纸人，来到王秋雅的面前。
“小姐，您瞅瞅这衣服的针脚线，这纸人的手感，绝对是咱们德城一等一。您就是跑遍德城，也绝对找不到第二家。”白夜的嘴脸好像换了，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王秋雅没有去看物品，而是盯着白夜的脸，不解地问：“老板，你的声音怎么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咳咳~是吗？”白夜立刻换了个口吻，眼角往下压了三分，带着四分阴森的感觉，继续说道。“是这个样子吗？”
果然又回到了磨砂款的人声。
王秋雅哭笑不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重回这里买东西，结果发现这老板压根就不可能是个正经人，那些个劝她回来的人也绝对都是托儿。
“老板，多少钱？”
“不贵，一共300。您是回头客，今儿我就做回主了，给您来个最大力度的优惠，八八折。”白夜拿起一个计算器准备算下折后价，结果滴的一声，微信直接到账300。
“那个，老板，我还想问一下，如果是写祭文的话，要多少钱？”王秋雅想起刚刚这个年轻老板提到的事情。
“咳，”白夜润了润嗓子，提了口气，一脸正色地说道：“说起我写的祭文啊，那可是大有来头，作用也是大有妙处，你且听好！”
见白夜如此郑重，王秋雅也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听这老板掰扯。
“我写的祭文，源自上古老君之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可度亡魂脱苦，可保寿身无坏。”
说完之后，白夜还有模有样地打了个稽首。
王秋雅晕乎乎地看着，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不是《西游记》里面的大乘佛法么，就这么直接拿过来吹嘘祭文？
“谢谢你啊，老板！祭文不用了！对了，顺便祝你生意兴隆，恭喜发财，早生贵子！走了别送~”
王秋雅妙语连珠一顿输出，离开了这里，去办自己的事。
在路过大槐树的时候，她看到树干上贴着一个小广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
承办白事一条龙服务，有意请拨打电话：XXX
王秋雅回头看了眼白家万事屋，门头上的电话与大槐树上面留下的电话，一模一样。
此时，她还看到白夜就倚在万事屋的门口，拿着那个黑色烟斗，朝自己招手，那表情就和他手中的烟斗一样。
想到自己急需办事，王秋雅再次折回了万事屋。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白夜，用极其镇定的语气说道：“老板，我要你的一条龙服务，开个价吧！”
“哈哈，好说好说，回头就是客，何况您还是二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一天要办三场事儿呢？客官一位，里面请！”
白夜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鞠躬哈腰做低了姿态，将半信半疑的王秋雅迎了进去。
她路过雕像准备往里走的时候，面前突然飞来一只鸭子，吓得她尖叫起来。
“啊~”
这只鸭子没有头，脖颈处狂飙鲜血，翅膀扑棱着努力地飞，但是也只能踉跄着扑棱两下，恰好就落在了王秋雅的脚面前。
她上身穿的是白色衬衣，下身是黑色紧身七分裤，露出纤细白嫩的脚踝，脚上穿着一双粉色鱼嘴型凉鞋，一对染成肉色的脚趾散发着女性特有的迷人味道。
说巧不巧的，脚趾头恰好塞进了鸭脖的缺口处，一道略显兴奋仿佛狩猎多时终于成功的新手猎人高声叫道：
“哥哥，你的女人抢了我的鸭子，这事儿你得我做主啊！”
一嘴血呼哧啦的白苏，从后面狂奔而出，目标不是那只没了头的鸭子，而是王秋雅的脚趾头。
白夜走在王秋雅的后面，满脸笑容，正准备好好介绍介绍店里的特色服务，已经酝酿好的说词还没有吐出来，就全都憋了回去。
换来的是他愤怒至极的吼声：
“白苏，你又在作死啦~”
白苏的身影非常快，王秋雅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个类似人型的物体就冲到了自己的面前，立刻趴在地上。
她察觉到脚趾上忽然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舐，低下头一看，一张血红色的嘴脸正冲自己微笑，那应该是个微笑吧。
“姐姐，你好漂亮哦，桀桀~”
王秋雅立刻“啊”了个长音，吓得动也不敢动，她害怕下面那个小东西嘴里那一排细细的牙齿，会咬到自己。
白夜也反应了过来，他冲过来对着白苏就是一脚飞踢，下脚绝对不轻。
“谁让你跑出来的？谁家养的狗，怎么也不栓起来？”
“嗷呜~”
白苏被踢飞了出去，翻滚着溜出了万事屋，瞬间就没了影子。
王秋雅看了看消失于眼前的“狗狗”，又低头看向被舔得还有点湿湿的脚趾头，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白夜的脸上。
“刚刚我明明听见那东西喊我姐姐，应该是个人吧？你怎么说是狗呢？”
“害，那是你出现了幻觉！我这是万事屋，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活人？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不是要来一条龙服务吗，价格可老贵了，你的钱够不够呀？”
白夜从雕像后面拉出一张椅子，让王秋雅坐下，没有带她继续往里走，里面有点乱，白苏好像忘记打扫了。
他拿着之前那个计算器，开始盘算起来。
“纸人200，车马200，招魂幡200，公鸡100，轿夫1000，土匠2000，还有祭文5000，等等，一共五万。你看看还缺什么？”
休息了好一阵儿的王秋雅听完这个报价，脑袋又眩晕了起来，她扶住额头，带着几分不太确定的神色，说道：“老板，能不能品阿姨一点？这也太贵了！”
“哦，你觉得贵啊？”白夜想了想，又打量起王秋雅，目光很容易就被吸引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那这样，你直接让太平间联系殡仪馆，送去火了，再买块便宜的墓地。我最后去念念祭文，这样算下来的话，大概只需要四万八。便宜了吧，你选哪个？”
“唉，行吧，还是选五万那个得了。由你全权负责！”王秋雅不想挣扎了，还是玩不过白夜。
谈妥之后，问清楚治丧的地点，白夜就让王秋雅回去等着。其他的，他来安排。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包装精美的豪华面包车装着换好寿衣的王父，来到了王秋雅留下的地址。
这里位于城乡结合部，周围人烟稀少，最近的邻居也在五百米开外。
一户带院子的三层小楼级这么孤零零地待在湖边，看上去居然有一种山水庄园般的阔气感。
“哟，没想到还是乡间别墅呢！条件挺好呀，咋还在意那块把两块的！”
王宅，暂且还无法称之为王府，王秋雅一身白衣在沙发上发着呆，眼眶红着，明显是刚刚哭完。
她身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莫西干发型梳得贼亮眼，就是一双小眼睛给人一种鬼鬼祟祟不安好心的感觉，一直往王秋雅的身前瞄了个瞄。
“秋雅，你别难过了！伯父走得突然，你可得注意身体，千万不能累倒下了。”
“嗯，谢谢你，袁华！我没事，这次幸亏找了家专门的公司来负责后事，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白夜将面包车停好，拿出一串鞭炮，点燃后甩向天空。
嘭~
没想到这串小鞭炮看着不长，炸起来声音还挺大，周围草丛里正在觅食的鸟儿飞出来一大群。
王秋雅听到声响，猜想应该是那个年轻老板来了，心下居然有些窃喜，总算是不用再应付身旁这个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的男人。
“我找的人来了，我先出去看看。”王秋雅站起来，快速说道。
“我也跟你去看看，别让人给骗了。现在社会上有很多能说会道的人，就爱骗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袁华整理了下西装，抹了抹头发，微笑说着。
打开院门，王秋雅看到一辆面包车，车身上贴着红色的广告LOGO，是一个小人拿着铲子，旁边配的文字是“在什么样的墓地，挖呀挖”。
车顶上绑着一个白色棺材，不怎么大，盖子是透明的，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只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车屁|股后面拴着一对纸人，都是女孩，另外还有一些做工十分简单的花圈、花篮、招魂幡、哭丧棒之类的，都装在一个蛇皮口袋里面。
白夜就靠着面包车旁边，微笑着望着王秋雅，那笑容在此时的王秋雅眼里看来，已经从视觉杀伤转为精神痛楚。
“这，这就是你的精心准备？”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五万块的一条龙服务。
“嘿，王小姐，眼见为虚，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来吧，我们开始走流程。先把尾款结一结，我好施法……”
“结了钱，你是不是准备跑路啊？开着你这辆高端跑车！”
一道不是很和谐的男声突然冒了出来，来自王秋雅身旁的一个帅哥。
这发型这装备，咦，稍微有点压力了啊！白夜内心疯狂对比疯狂吐槽。
“兄台，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白夜决定主动出击，谁让他嘲笑自己来的。
“哼，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姓名！”袁华鄙夷地答道，他也开始打量起白夜。
一身篮球套装，号码印的是24，但是球服却是热队的，脚下是一双极其普通的人字拖，这样开车真的不犯法吗？
总而言之这个老板，给人一种非常低端的感觉，那么与他而言也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你钱都收了，还差这点尾款吗？还是先把事情弄起来，一会儿就要来宾客了。”袁华大手一挥，开始指挥，且有模有样，听着也很道理。
白夜懒得理他，而是看着王秋雅。
“王小姐，我们现在开始？”
王秋雅对于此事一窍不通，从来没有从头参与过，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白夜点了点头，哈了一口气，走到面把车的后面，先把蛇皮口袋取了下来，丢在一旁。他解开四面的安全绳，准备把棺材放下来。
但是，不知道是来的时候绳子没栓紧，还是路上太颠簸，棺材有点歪，解开绳子的时候由于歪斜得厉害，居然要掉下来。
王秋雅大声惊呼道：“小心！”
白夜还想咦一声，就见棺材迎面砸向自己。这个棺材虽然不大，也就两米出头，但好歹也是一个大件物品，不管是谁被砸到，怎么着也会造成不小的伤害吧？
在场的几人，应该都是这般想的，王秋雅也因此呼喊了一声，可是下一秒脖子就像卡了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见白夜单手轻轻往上一迎，便将棺材稳稳地接住，不摇不晃，棺材里面的小盒子也稳稳当当，没有偏向一边，更没有出现撞击的现象。
“带路啊，二位！你们不会是想让我一直举着待客吧？”白夜笑了笑，心想这俩人是不是有点傻，眼里没活儿啊。
白夜单手平举，带着棺材往王家小院走去，王秋雅二人见状赶紧在前面带路，引着白夜来到一楼客厅。
白夜进来院子之后就在观察房屋布局，坐北朝南，每层200平左右，非常宽敞，采光也很不错，前后都有窗户，换气做得也很好。
尤其是三楼位置高一些，可以看到院墙之外的景色。东面是一汪没了进水口的死水，只能靠着老天降雨得以滋润。西面是一片高高的芦苇荡，人躲在里面基本无解。南面远远的能看到一些低矮瓦房，有没有人住就不得而知了。北面是他刚刚开车过来的路，普普通通的乡下小道，不是很好走，要是下雨天就更惨了，能溅起老大一排泥。
这些布局其实他在路上就摸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这对男女可能还完全意识不到这是怎样一个凶宅。
没错，王家小院其实是一个大凶之宅。套用《寻龙诀》来解释的话，会比较费事，简单理解的话，今晚这里很有可能会出现电视上无法播出的镜头。
而来源就是白夜单手抱住的棺材里面的小盒子。
“那我就放这儿了？”白夜把棺材放在客厅正中，打开玻璃盖子，将黑色盒子重新摆正，刚刚秀操作的时候还是颠簸了一小下。
他又折了出去把蛇皮口袋拿了进来，开始摆放纸人、招魂幡、火盆等常规物件，最后又朝着王秋雅的手里塞了根白色的哭丧棒。
“拿好了，不管是睡觉，还是上厕所都给我拿好了。”白夜嘱咐了几声。
至于王秋雅听不听，或者做得怎么样，就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一旁的袁华有点嫌弃的样子往一旁站了站，刚刚白夜忙活的时候手臂上沾了不少灰尘，衣服前后也有点不干净了。
“白先生，一楼有卫生间，你可以去洗洗。”
王秋雅自然也看到了，她还是比较心善的，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了，她才注意到白夜的狼狈模样。
“行，我再把最后关键一步弄好，就去洗。”
白夜低着头，从球服里面翻出来一个红色的小卡包，从中拿出一对红色蜡烛。蜡烛的样子有点奇怪，头部不是圆的，而是尖的，像尖刀。
他点燃了蜡烛，一股特别的香味瞬间将整个一楼覆盖，那是一种类似汽油夹杂着石墨味的复杂味道，一点儿也不好闻，呛得厉害。
白夜围着棺材绕了一圈，在黑色盒子上方停了一会儿，最后居然直接插在了盒子上。
“行，就这吧！王小姐，你刚刚说的卫生间在哪儿？能带我过去吗？”
王秋雅有点发愣，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厕所就在那里啊！”她用手指了指，却发现厕所消失了。
她回过头来，想告诉白夜，却发现白夜也不见了，只有一团灰雾漂浮着。
最离谱的是，袁华也没了踪影。
“我应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