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沟渠（组诗）

月光照沟渠（组诗）

文/万有文

月夜

那一夜，雪夜苍白

月光皎皎

我踏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

和积雪下堆积的腐枝腐叶

让夜听起来更加荒凉

也格外寒冷

我前去的地方是寨子村的水闸

那里已兵患如湾

埋伏的十万兵马要溜城出哨

反叛是必然的

刚刚陷落的贞号村大闸

一片狼藉，城墙已破

我已胆寒于这来势汹汹

遂潜入月夜，打探消息

看看它们最终要去哪里

夜晚沿着水渠而上

那些水，隐秘地从月光下流过

大地俯身，水渠是一只温柔的手臂

将水引向大地的深处

我沿着水渠，向上逡巡

夜里的偷盗者和劫匪

它们潜在暗处

只等我的身影远逝

我静静感受那些夜里的目光

那么忐忑，那么慌张

那么让人不能相信

夜里的苟且偷生与白天的自己

多么不一样

我想惊醒这夜的梦庵

想从水流中抽出一声呐喊

打消这黑夜里的恶意连连

逐水而走的人

无数次我从那条路上走过

无数次我被路上的石头硌疼

无数次被耀眼的阳光刺伤

但无数次却被那一渠的水温暖着

无论我走到哪里

它都与我贴身而来

像爱人一般，与我形影不离

尾随而至

深情的时候，我就摸摸它柔软的身躯

惆怅的时候，我就看着它一渠荡漾的水

发呆

无数次月亮在水渠里照过光影

让我感觉依然在人间

而无数次之后，我就成了一个

追逐水而走的人

追逐成一个背影常常留在

夜色里的人

放逐者

沙漠已将半个身子

斜搭进沟渠里

而我被堵在五十米之外

车轮陷于迷茫与绝望

只有那些沙漠中傲立的梭梭和沙枣树

召示着生命的希望

其实，我早已知道

在这戈壁，唯有放逐这些水

才能拯救一切

当冲向水闸

放逐这些水的肆意和狂奔

那本已狂野的身体

才还原绿意与生命的再生

说起那些往事

我说，我睡过河岸

月光洒在清淡的脸上

或黑夜淹没心灵的茫然

茫然四顾后，我看到的是

远处的一盏昏暗的灯

这是多年前一直不能忘怀的一个景象

说的时候，其实河岸上什么也没有

是荒草萋萋，是长出的几朵小花

是一只鸟寂寞的连蹦带跳

然后又叫上几声

听者哪里能想到，当年的我

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一路走过来，走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抚摸一下，原来大地那么厚实

那一夜

那一夜风大，水流急

水漫过光凸凸的田地

这是春风即将唤醒的大地

但比大地更紧缩身体的是

我们

我和老岳父蜷身在冷风吹拂的

夜色里

我们听着风声

将身体裹得越来越紧

至此，四月是夜深时，留在黑暗里的一点毛月光

睡意沉重的我们，并没有因风大

忘记水流的动向

我们拖着睡眠，像拖着深沉的夜色

不停地在那些田地间移动着

发表于《北方文学》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