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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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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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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

父母去世后,我在老家院子里栽种了桂花、海棠、石榴树、银杏树、榆钱树等,今年春季我又在院子里培植了三十多颗桂花树苗。夏季雨水多,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自家院子里的杂草也不甘示弱。一段时间没有回老家,邻居打电话说老家院子的草需要除掉了,要不草就把小桂花树苗淹没了。接完邻居电话我简单准备一下就骑车回老家,路上遇见了老熊的儿子,猛然间想起四十多年前,挑着剃头担子走村窜巷给我们十里八村剃头的老熊。

几十年前农村把理发称为“剃头”。老熊是一位剃头匠。老熊姓“熊”,至于名字叫啥我不知道,只知道大人们喊他“老熊”。老熊是我们邻村庄子的人,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老熊是随父母逃荒逃到我们这个地方,长大后做了上门女婿,就在我们邻村安家落户。剃头这个职业在封建社会大都是穷人孩子为了生存学的一门手艺,社会地位比较低。当学徒时,一开始帮师傅打杂,给顾客洗洗头等,半年几个月之后,师傅让他给小孩子,学一、两年技术可以了才给成年人剃头。

我童年记忆中对老熊印象很模糊,那时老熊大概五十岁左右,脊背有点驼背,或许与他长时间弓着身子给人洗头有关,两只眼睛很大,夏天穿一件白色的棉布褂子敞着怀,冬天穿个薄棉袄腰间系个大带子,衣服袖口往上翻着,看上去给人一副十分麻利的样子。

那个时候农村剃头很简单,夏季找个阴凉的地方避暑,冬季就在生产队小屋里避寒。剃头担子往地下一放,支起洗脸盆架子,然后劈劈材燃火烧水。小时候我对老熊用炉子烧水燃火的技术我十分佩服,他把晒干的劈材棒一段一段截成十厘米左右,一层一层的摆放在铁皮炉里,铁皮炉最底层有个洞,把干麦秸或者纸片放在洞子里面作为火源引火,慢慢引燃上面的劈材棒。老熊娴熟的操作技术让我望尘莫及,我长大后烧地锅引火总是达不到老熊的熟练程度。

四十多年前农村剃头匠不给成年女人理发,女人头发长了一般都是妯娌之间相互剪一下,女孩子头发长了大人给她随便剪剪。老熊都是给成年男人剃头,顺带给小男孩理理。四十年前农村成年男人剃头一般都是剃光头,特别是到春节小男孩也会剃个光头过年。小时候我记得老年人一到春节最爱开玩笑说的一句话是“有钱没钱,剃个光葫芦头过年。”现在想想这句老祖上传下来的口头语应该是和“正月里剃头死舅舅”遥相呼应吧。这两年春节外甥拿着剪子给舅舅要压岁钱的抖音短视频很火。真可谓是“艺术来源于生活,艺术表现生活。”

老熊剃头最拿手的技术就是剃光头、刮脸。老熊给剃头者准备的坐凳面子比较宽而且带靠背,坐在上面即很舒适又稳当。剃头者在凳子上坐好之后,老熊把围巾给剃头者带好并从脖子后面系好,以防头发渣子掉到脖子里面。然后把盆架放在剃头人的面前,随后拿起洗脸盆用木瓢往盆里舀几瓢热水,把盆子放到盆架上,躬身给剃头者用热水洗头,把头发和头皮自然浸透以便用剃头刀刮光头。老熊洗头很有讲究,小时候我很好奇,总是围着老熊看他给剃头者洗头,他先用手来回在头上按顺时针洗上几个来回,然后在逆时针洗上几个来回,最后用圆形带木真子专用洗头工具再使劲来回洗几个来回之后,用湿毛巾把头发擦干,把盆子挪到一边,从工具箱里拿出剃头刀子使劲在磨刀石上磨几下,再在帆布上摩擦几个来回,真正开始刮光头。刮光头一般都是从头顶开始,老熊刮光头时闭口一言不发,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刀子在头皮嚓嚓嚓声,三五分钟之后明亮闪闪的光头呈现在眼前。刮完头之后开始刮脸,刮脸真正需要技术。那时候条件比较简陋,刮脸的时候,人半躺在凳子靠背上,老熊秉着呼吸游刃有余的把刀子在剃头者脸上来回游动。老熊还有一项技术用刀子给剃头者打眼,也就是轻轻的刮眼球。脸刮完之后老熊再给顾客剪剪鼻毛、掏掏耳朵,高兴的时候老熊还会给剃头者简单按摩一下面部,最后解下围巾,自己击几下掌,一个头算是剃完了。我小时候十分喜欢老熊给我剃光头,上中学之后开始留平头,中年之后我十分陶醉理发师给我刮脸,刮脸的感觉对于我来说真是一种无法言放松,只有真正刮过脸的人才会品味到那种舒服的感觉,有几次理发师傅在给我刮脸的时候我舒服的差点睡着。现在理发店年轻理发师一般不给顾客刮脸,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学习刮脸这项技术,为此我们这些年龄大的人想要剃头刮脸就必须到给顾客提供刮脸的理发店去。许多时候我想再过五十年,刮脸这项技术会不会消失。

老熊喜欢侃大山。从年轻时开始老熊就在我们十里八村剃头,对我们十里八村的事情了如指掌。老熊每到我们村子剃头,在周围就会围着一群人,一边等着剃头一边侃大山聊天,听老熊讲十里八村发生的事。谁家的小媳妇和婆婆吵架大骂几天、谁家的老熊每讲完一个故事总会要感叹一番,常用的一句口头语是“日他熏熏”。“日他熏熏”这句方言到现在我还是不理解它的真正意思。

我小学阶段是在本村小学上的,吃住都在家里,老熊给我剃头的机会很多。小学毕业后我到乡联中就读,离家较远,每周回家一次,老熊给我剃头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初中毕业后我去外地上学了,半年几个月回家一次,很难遇到老熊。进入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老熊年龄也大了,听人说他不再走村串户剃头给人剃头,偶尔会到附近的小集镇上出摊给老年人剃剃头刮刮脸,但因为手脚不太灵便,生意越来越少,后来老熊就不再给人剃头,而是在家享受老年生活。

参加工作后,我回老家时而不时也打听一下老熊的情况。随着岁月的流逝、生活的忙碌,对老熊的关注也就越来越少,直至淡忘。现在偶然遇到老熊的儿子,又勾起了我对老熊的回忆,于是就写下了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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