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暗恋情愫依然年轻

那缕暗恋情愫依然年轻

王沾云

一

再次遇见你的时侯，我惊愕地发现——

你已经白发苍苍。撑着一把伞，站在村口，站在村口的一株老槐树下，你的身影与老槐的树干一样沧桑。

你的眼睛深邃而混浊，你的目光忧伤而悠长。岁月在你的额头刻下了一道道印痕让你变得容颜苍老，时光从你的脸颊削掉了一层层韶华让你变得气色黯淡，生活从你的眼眸掠走了一缕缕灵动让你变得神情呆滞。

与时光的流逝一起走向岁月深处，不得不承认，你已经一天一天地变老了，老得让人不敢想象，你也曾经青春亮丽过，你也曾经容颜姣美过，你也曾经妩媚婀娜过。

其实，不用想象我也能沿着你的目光溯流而上，寻找到你曾经的亮丽青春。尽管已经穿越过漫长时光穿越过沧桑岁月，你的目光依然炽热依然锐利，犹如划破寂寂长夜的一束激光，直射茫茫苍穹，在永不停歇的穿行中闪烁着美丽的引力！我感觉到，你依旧美得犹如仙女下凡……

依稀记得，第一次遇见你，大约是四十年前。

那时，我也许只有五岁，或许六岁。 

那时，你在我的眼里，美得简直就是仙女下凡。那时，仙女的美丽印象主要来自彩色的年画，或者电影。

依稀记得，第一次遇见你，大约是在秋季。

你站在楼道上的金色的玉米棒子边，露出半张俏美的脸，眼眸犹如楼前的那汪池塘般清澈透亮，目光就像池塘的水一样闪烁看魅力四射的粼粼波光。

我站池塘边，呆呆地望着你，渴望被你的目光照耀。我似乎觉得，我已长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你的目光捕捉的对象正是我。我似乎还觉得，你在瞬间便变成一只天鹅飞到我身边，携起我飞到楼前的池塘里游弋嬉戏，我也变成了一只天鹅……

好多次，在我的梦境里，总有半张俏美的脸，在一挂挂金色的玉米捧子间半隐半现，灵动的眼眸闪烁着魅力四射的粼粼波光，将我的心田滋润得生机盎然。

好多次，在我的梦境里，总有一只美丽的天鹅在村前的池塘里游弋，我时而站在池塘边看天鹅戏水，时而变成一只美丽的天鹅在池塘里与你变成的那只美丽天鹅嬉戏。

一场幻想的嬉戏，一晃漂悠四十年。

与你再次相遇，我蓦然间想起，在我五六岁的记忆里，曾经萌生过娶你做老婆的念头，但我没有对你说过，也没有对谁说过。

这个念头犹如天边的那抹红霞，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化在岁月的更替中。 

我不知道，是谁有福气娶走了你，是谁有福气让你守候一生。

我只知道，再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已变得白发苍苍，我也变得两鬓斑白……

一缕暗恋的情愫就是一首难忘的诗歌。

时光老了，岁月老了，容颜老了。那缕暗恋情愫，在记忆里却依然年轻。

二

我知道，你站在村口，并不是为了等我。

我知道，你倚门守望的目光，并不是等待跟我相遇。

你不知道，你站在村口的美丽，一直是我想走进村子的原因。

你不知道，你倚门而立的美丽，一直是我梦中最常见的情景。

你的笑靥很甜美。

你的目光很清澈。

你的眼神很灵动。

你的头帕很漂亮。

你的衣裳很美丽。

你的绣鞋很精美。

你站在村口，美若天仙。村庄很美，有你站立的村庄变得更美。竹林丛中，石阶小路本来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因为有你行走，石阶小路变得更富有诗意。

在村口，你随意一站，就让一束目光停滞。

在屋山，你展臂一伸，就让一串心跳加速。

在竹林，你张口一唱，就让一群鸟儿飞腾。

在路上，你纵身一跃，就让一伙后生惊呼。

远远地望着你，我的眼眸忘记了转动。

远远地望着你，我的呼吸变得更急促。

远远地望着你，我的脉搏跳得更铿锵。

远远地望着你，我的脚步停止了前行。

远远地望着你，我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依稀记得，第一次在村口看到你的时候，是在三十年前。那时，我刚满十五岁，正是青春萌动的时节。

依稀记得，第一次看到你倚门而立的时候，是在夏季。那时，村里正过六月六，村里人都衣着盛装。

遇到你，是一个偶然。但是，自从遇见你，随时都想遇见你，却是我内心的必然。所以，我总是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找借口，一次一次地前往你所在的那个村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能够见到你。见到了，内心是无比的激动与兴奋；没见着，内心是无比的失望与烦躁。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后生拉着你的手，从村外走进村子，洒满阳光的石阶小路上，洒满了你们的欢声笑语，你们幸福得温暖了一个村庄。我知道，此刻你已心有所属。

我很失落地远离你所居住的那个村庄。虽然，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再去村里寻觅。可我的脚步，却常常会不自觉地向你居住的那个村庄移动。远远地看着村口，希望能够看到你的身影。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你。但不是你一个人，是你拉着一个喊你为妈妈的小孩儿。这次，我不再感到失落。看着你幸福地拉着孩子一步一步地走下院子的石梯，我也感到幸福。是的，此刻我已经懂得，暗暗地喜欢一个人，就要暗暗地为这个人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从此，我的脚步远离了你居住的那个村庄。

一晃三十年过去。在我几乎已经忘却了自己年少时的那一段情愫的时候，我在一个偶然的夏季走进了三十年前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个村庄。你当年的模样，又一幕一幕地浮现在眼前。

可惜的是，我没有见到你。或许，岁月已经改变了你的容颜。即使能够相遇，也辨认不出谁是当年的那个你。

一缕暗恋的情愫就是一首难忘的诗歌。

时光老了，岁月老了，容颜老了。那缕暗恋情愫，在记忆里却依然年轻。

三

我漫无目的地在乡间小路上行走，打发无聊的时光。一路上，我想象了好多情景浪漫的艳遇。似乎，这些艳遇都已经变成了现实，正有一个仙女般漂亮的美女陪我在乡间路上漫步。

就这样，我在乐滋滋的想象中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你居住的那个村庄。

就这样，我见到了你。

你家住在村前的小河边。那时，也许正是傍晚。金灿灿的晚霞将你家门前的小河映照得金光闪闪，将你家一楼一底的老木屋映照得金光闪闪。

坐在小河边脱鞋濯足，静静地望着正在木屋楼上的你，我犹如走进了一个梦幻般的童话。

老木屋的院子里，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垂挂在板壁上，铺晒在院坝里，将一个古朴的农家院子装扮得金光闪闪。

你头包粉白色的土布帕子，身穿粉白色的土布上衣和深蓝色的土布绣花镶边裤子，在院子里拾捡地上的玉米，垂挂在你身后的一挂挂玉米捧子，将你映照得金光闪闪。

你伸起腰来，用手背拭擦额头的汗水。就在这一刹那，我的目光与你的目光，在流水潺潺的小河边相遇。你的眼眸，闪动着清澈而灵动的目光，温柔得象清流汩汩而涌的山泉。你美丽的温柔掠起了我内心仅有的一点点羞涩。我连忙将目光从你的眼眸移到你的面庞。你的脸庞，白晰中透出淡淡的红润，柔美中透出淡淡的笑意。你就是我渴望遇见的仙女……

凝望你的脸庞，我把持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知所措的羞涩让我的目光变得慌乱。说真的，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眼眸就被牢牢地拴在了你的身上。

二十年了，我的记忆深处还会不时不时地泛起那一次梦幻童话般的遇见。

是的，这是二十年前的事。

那时，我刚好二十五岁，正是渴望找女朋友谈恋爱的时节，正是渴望有一个漂亮贤惠的女人能够跟自己结婚安家的时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见到漂亮的女生，青年男子都会激动一阵子，都想去追逐一阵子。这是青年男子内心躁动的显著特征。我不也不例外。

所以见到你，我必然会双眼发直心跳加快面颊发烫。甚至，还会滋生一些龌龊的想法。比如，我想重蹈牛郎的故事，尾随你到村前小河边的林荫深处，躲在隐蔽的地方等你脱衣下河洗澡，就抱走你的衣裳，让你在无奈中象织女嫁给牛郎一样嫁给我。

我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肯定不可能在我的身上出现。自从牛郎织女的故事成为经典广泛流传以后，美女在野外洗澡，都不会脱得精光。何况，牛郎偷走织女的衣裳后能够娶到织女，天意注定要有神牛鼎力相助。而我趁你洗澡时偷走你的衣裳，绝对不会获得你的好感，因为我的行为猥琐。

我终究没有学成牛郎。因为，你一直没有下楼来到小河边。没有机会接近你，我只能远远地望着你。用视觉摄取你外在的美丽，然后在灵魂的深处想象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艳遇。

那天，我在你家门前的小河边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将你和楼房一起抹成沉沉黑夜，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你居住的那个村庄。

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也许是半年之后，也许是一年之后。只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村里唢呐悠悠，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傍晚的时候，你衣着盛装，披着红绸，在亲人们的簇拥下走进接亲的车里。你幸福地走向了美好的生活。远远地望着你，我默默地祝福你永远健康幸福。

那天傍晚，我被一位心仪已久的女孩留在了心里留在了身边，走进了幸福的恋爱中幸福的生活里……

一缕暗恋的情愫就是一首难忘的诗歌。

    时光老了，岁月老了，容颜老了。那缕暗恋情愫，在记忆里却依然年轻。

偶尔回想起那次梦幻童话般的遇见，那缕淡淡的暗恋情愫，就会慢慢地让记忆变得甜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