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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沾云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8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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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寨物景皆入梦

寨物景皆入梦


王沾云



老山寨

布依山,几十栋百年老木屋,犹如几十位百岁老人,用沧桑的神态含混不清地讲述山村的久远传说。

走进几栋老木屋,走进几条小巷道。

倚立古朴石墙仰望茫茫苍穹,感叹岁月苍桑,感慨世事无奈。

几许愁绪在墙间几多长息在巷道

不是我要伤感怀旧,只是院子里的一弯石缸、一架木梯,屋子里的一楼包谷、一窗阳光,房屋后的一棵古树、一沟山泉,房屋前的一园辣椒、一泓水塘,让人泪飞几多?欲语几何?

曾经,我是多么渴望走出这个沧桑的布依山寨。我以为,只要走出这个山寨,就会变成城里人,就会在现代文明的熏陶中愉悦地享受着城里人的舒坦与闲适。可是,我做不到。离开山寨走进城里二十年,我所有的梦境,都是发生在这个布依山寨。这里的每一栋木屋,每一堵石墙,每一砣石头,每一棵树,每一条巷道,每一条山路,每一条水沟,每一口水井,每一块田地,都是我最深刻的记忆,都是我梦境里时时出现的的物景。我的灵魂无法走出这个布依山寨。

回到山寨里,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的岁月,仿佛扑到了母亲的怀抱……


石板路

后山的垭口上,有一条石板路直通寨子石板路呈偏斜状,从山垭口一直蜿蜒进村。一里地的偏石板路,让无数外乡人只走一次便会终生难忘。

走着这条石板路进村,便有归家的绵绵幸福。走着这条石板路出村,蓦然生起无限的惆怅。这条石板路,已被村里人一代接一代走了六百多年。

走在这条石板路上,我想起背着背篼扛着扦担沿着石板路走进深山找药材割茅草的童年,似乎还能想象一些古人们牵马驮物走出寨子到外地做生意的情景,似乎还听到一些远逝岁月里马蹄声马嘶声的回响。

与这条石板路遥相对视的,是一条从寨前山腰穿过的高速公路,将山寨前行的路越伸越远。

山后的这条石板路,注定要被繁荣的时代丢弃,被岁月流逝的时光湮没………


古寨墙

古石墙,将寨子与外界相隔开来。石墙顺着山势修建,将寨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段古石墙,不是普通的围墙,而是古寨里曾经的御防工事。

石墙上,蹲台、跺口、猫眼错落有致,虽已历经沧桑岁月浸蚀,但依然显得厚重而坚实。动乱年代,这堵石墙就是全寨父老乡亲的生命财产安全的第一道防线。寨南的石墙有一缺口,那是进寨的通道。在这个通道上,曾经修建得有寨门,常年有人把守。

站在墙下,爬上墙头,伏在墙上,耳边仿佛响起一声声急促的抵御外来抢劫匪徒的号角和鼓声,身边仿佛站立着一群群身强力壮的手握刀枪的布依汉子。

布依寨子的抗匪故事,从一堵又一堵防御寨墙上发生,从一个又一个山沟里传出,汇成布依寨子的远古传说……


空院落

栋石墙瓦房,一正两厢,被一弯石墙围成了一个院落

一洞朝门,木门半掩半开,一只鸟儿蹲在门槛上,一动不动。一堵厚重的石墙,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一屋长满苔鲜的瓦,写满了岁月的无奈。一方钱孔石窗,孤独地凝望远方。一洞方框石门,深遂地吞噬山村的寂寞。一窝石臼,苍桑中显露一缕时光的失落。

猪圈还在,但已经没有了猪。猪圈门还在,但已经没有了门栅栏。猪槽还在,但已经没有了猪食。猪圈的瓦架被拆除了,只剩下残墙,圈里充溢着空气与阳光,长着茂盛的杂草。猪圈门的栅栏被拆除了,只剩下门洞,任由猫狗耗子麻雀自由进出没有遮拦的门洞里,似乎还有猪哼的声音隐隐传出。猪槽被抬出了猪圈,放在院子里,白天装阳光,晚上装星辉,装着季节的落叶,装着风雨带来的泥砂,装着我对老家的念想……


小巷道

寨子里有很多小巷道。

走进仄仄的小巷,两边的石墙便壁立成了挤压人生挤压岁月的岩崖。

走进仄仄的小巷,悠远的乡村历史被挤成了一巷仄仄的乡村时光。

穿过仄仄的小巷,眼前豁然一亮:被岁月打磨得光滑锃的门闩石,静静地立在路旁。门墙不见了,门框不见了,门闩不见了,本是一对相向而立的门闩,也只剩下了一块。即便只剩下一块,也令人生发无限的想象。

小巷的尽头,还有多少寄托乡愁的物件?一园新种的蔬菜,刚出土的豆藤努力地往豆架上攀爬;一堵历经岁月浸蚀的老墙,石块层次分明棱角尖锐表面光洁依然坚实厚重;一栋石墙瓦面老木屋,屹立在日子的沧桑里让岁月变得更加沧桑。眼前的一切,犹如一帧又一帧褪色的老照片,让人感慨岁月的流逝,更令人担忧时光的流逝。

走出仄仄的小巷,两边壁立的石墙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与我渐行渐远里那些承载乡村历史的记忆,是否会在渐行渐远的乡村时光里湮灭?


金丝榔

寨子里生长着数十株珍贵的百年金丝榔。

这些百年金丝榔,或独树参天,或三五成林,遍布寨子的旮旮角角,屹立村里人家的房前屋后。

当时光流淌成了悠远的历史,一株株金丝榔也苍老得成了山寨的神灵。村里人对金丝榔的敬畏,寄托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用无字的言行写成了山寨的规矩。时光在流淌,岁月在更替,对金丝榔的敬畏世代相传。

是的,当金丝榔苍老得成了神灵,山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是金丝榔的子孙,没人敢伤害;山寨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都是金丝榔的子孙,都受到庇佑。

是的,当金丝榔苍老得成了神灵,山寨里的山总是翠绿的,山寨里的水总是纯净的,山寨里的人总是平安的,山寨里的人与环境总是和谐的。

是的,当金丝榔苍老得成了神灵,对金丝榔的敬畏被演绎成了对自然的敬畏对环境的敬畏对生态的敬畏。

因为有金丝榔,山寨变得更加沧桑更加厚重更加宁静更加幽静。因为有金丝榔,让一个山村从远古一路走来,走得富有诗意,走得生机盎然,走得鸟语花香……


神石林

寨子里矗立着数十尊奇石。

这些石头各自独立,或像神兽,或像神禽,或似神仙,或似神器,矗立在竹林或树林当中,构成形态各异的石林,与树林和竹林相映成趣。由于长得神奇,被村里人视为神石林。

矗立在岁月里,神石林守望了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无人知道。村里人只知道,神石林的守望里,时间的长度已经没有了意义。当地老天荒天荒地老的守望被藤蔓厚厚实实地遮盖起来的时候,神石林的守望被岁月演绎成了村里人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的神话。

数万年时光,一年又一年从神石林滑落,神石林身上的沧桑痕印,串成了神石林执着守望的记忆。这些记忆里,有酷暑的烈日在曝晒,有寒冬的霜雪在凝冻,有雷霆的炸响,有雨水的冲刷,有狂风的吹刮。这一切,都在沧桑的岁月里悠久成了村里人仰望神石林时的想象。

矗立在时光里,神石林的守望是里人一代接一代繁衍生的精神支撑。

万年守望不言苦,百年人生有几人?一万年尚且太短,何必感叹人生易老!只争取朝夕,为人生出彩而努力,为实现梦想而奋斗,才不枉人活一世!


山寨夜

回到寨子里——

逛一趟田坝,视野开阔,空气清新,蔬菜葱茏,芳香馥郁,心旷神怡,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忧虑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窜几户人家,石墙小巷,鸡群漫步,瓜下缸前,狗卧佯眠,静谧闲适,所有的无助所有的无奈所有的失落都被浓郁的乡情溶解淡化。

品几盅小酒,叙一院亲情,夹几箸猪脚,吃几片豆腐,刨几碗米饭,酒足饭饱,宠辱偕忘,人亦微醉了。

夜色渐深,在在堂屋里安上一个“铁三脚”,生起一堆柴木火。全家人围火而坐,聊摆老屋久远的夜话。

山村夜空的幽远星辉,在柴火的光亮中黯淡。犬吠声一阵接一阵,在村夜里热烈骤响

夜色悠悠,火光烁烁,山村的夜晚在时光悄悄流逝中慢慢变得宁静。据说,当我如雷的鼾声在老屋宁静的夜色里激越回荡,邻居的狗立刻停止狂吠,屏息竖耳蹲在老屋的院子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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