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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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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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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回家的旅途之五)连载


我的自行车病了,不是一般的病,是“神经病”。就在我们俯冲双龙湖长下坡时,自行车的头突然歪向右边,以最偏执的方式脱离我的掌控。双龙湖泄洪水渠就在双龙湖大桥的下面,水渠两边怪石林立。自行车以最狂热的速度向护栏撞去。马拉巴子,是自杀,跳河自杀---居然要和我同归于尽!我愤怒地把控自行车的方向,拼命抓捏前后刹车把手,两个制动系统像一对忠实警犬,咬紧叠片并发出一阵凄厉惨叫声-----“砰”的一声,自行车的前轮并没有变形,我也没有从车架上摔下来。“哼---”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我们在双龙湖大桥人行道路上瘫坐了一阵,理性迅速得以恢复,我与自行车平起平坐,然后,把自行车倒转身来。我是一名医生,能治人的病,何况一辆车。

自行车的前、后轮胎齿轮若有若无,几乎是快要抹平了,但里面的气还是鼓鼓的。轮胎上面也没有钉屑之物。自行车的方向没有歪曲,变形,上下丝扣完好,前后螺帽也无脱落松动迹象---机械性物件没有破损和缺失:问题不是来源于物理层面。也就是说自行车本身并无器质性病变,只能在思想上找毛病了。从自行车跳河这类选择性自杀行为来看,显然不属于精神分裂症。真正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已经丧失了自杀的选择权,更不要说产生实际行动了。凡是到“舍身崖”自杀且获得成功的人都不属于精神分裂症病人范畴,自行车也不例外。那最后的结论也就只有一种:自行车是得了“神经病”。

是的,我的自行车得了“神经病”,确诊无疑。神经症疾病的精神类型指向广泛:强迫症、恐惧症、孤独症、焦虑症、抑郁症---都属于这个类型。

我的自行车身患神经病是有症状表现的,当他离开我的父母开始返回合川时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哭泣,抑郁悲伤。是什么事情如此伤心?你的呻吟我已听到,不是第一次了。都是走在回家的同一条道上,算是形影不离。哪一个容易!风餐露宿,都在一起。你看,我的须发亦白,疾病缠身。不是怕死,多少年来,憧憬无人知晓的死亡,多么快意的时刻啊。跳河还需要你来带路?真是的!作为物件,你们没有父母,可以随心所欲,终究不知人理。我低头看着桥下面啜吸的河流,轻叹摇头。

在回家的旅途中,这辆自行车伴随着我有五个春秋。电池损害了两组,电机老化,链条起锈,钢针变形,坐垫脱落,钢架掉漆,内外胎相互轮换好几次了---我在淘宝上看好了第四辆炭纤维助力自行车,计划把这辆车封存在童年时期居住过的“牛圈屋”,享受祖辈们同等的待遇。我的一位朋友看上了他,愿意出钱买,我就豪爽地答应送人。这个想法一产生,自行车就闹别,情绪明显低落,有时候在路上能够咿咿呀呀哭出声来:我不愿意和你分开呀,不愿意受他人胯下之辱啊!我也是够悲伤了。你本就是一个物件,为了胯下而出生,被谁践踏不是一样?跟我闹情绪:效法东施,梨花带雨,还来猛的,可以沉鱼落雁?------妈逼的,你还可以使用,才能被人利用。决定把你送人,我也只是心中所想,并没有真的送。你,居然跟我玩世风,来阴的,要死不活。没有良心啊,斗米养恩,升米反仇!算你狠,但未必管用,到了水里,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呢?什么玩意!

无论是人是物,都是有良心的。我抚摸着肚皮向上的自行车,如切如磋,如啄如磨。可怜的你啊,一病不起,回想过去:给你穿花衣裳,给你洗脸打蜡,给你抹油,给你充电,给你换气,给你上铆---白天,我带你到钓鱼城四A级景区,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天上有孤星伴月,人间有你我和家。哪一次回家,没有收获温暖?吃不完的糍粑,干干净净的棉袄,逛不尽的竹林,撑不破的雨伞---平时,我把你送到年轻人群之中,为你出人头地,赢得多少小伙的崇拜和姑娘的羡慕---上下班,我把你带离人群走向康庄大道,哪一天不是如此!我走东渡大桥,要多出几公里呀。那条道,尾气少。我知道你有抑郁症,所以,一直回避着一桥车辆与人群的吵闹。 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虽然我采用“合理情绪疗法”,终究是不同的物种,你又相当于癌症,不是真的要替换你的思想,只是告诉,没有舍弃你,还有我们的信仰。

既然是回家,总有抵达的时候。请鼓起勇气,还送我一程?唉,“牛圈屋”的静养未必能够胜过城市的喧华;实在不愿伺候他人,那就回家呆着去吧。离别乎,离别乎,天虽长,地虽久,人物相伴能几何,世间一别总是有。

2018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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