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哪里呢?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上周末,眼看中元节到了。事情忙完后,白昼已然过去,明亮的月亮挂在天上。完全放松的我想起农村的父母——心痒痒的,要回家看一看——趁父母还在,说走我就走了。
从我居住城市到农村父母的家有五十公里路程。晚上8点骑自行车出发,11点就到了。
通常情况下,我都是一边骑单车,一边听喜马拉雅上的故事。虽然是单车,车上的我很少摇晃,犹如四方有华盖,行云似流水。会骑单车的人,在车上和吃饭睡觉是一个样。
一年四季都在回家的旅途中,抵达才是目的。车轮既然都是在向前流淌,是几个轮子的车又有什么关系呢。目的只有一个:在旅途中,度过人生。
到了我们这个年龄,精神的满足远比名利的追逐显得重要。整过行走的旅途轻松、愉悦。车轮越是向前心情越是放松,时间越是延后空间越是安宁。什么时候,到了什么地方,不看,也不愿记得。途中没有焦虑,没有恐惧。
手机里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播放——我似乎在车上,又似乎是在故事之中,到底在哪里——只在当下,没有过去和未来。
不知不觉到了父母的家。人更加的神采奕奕。
父母家的房门紧闭,透过窗户,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底楼房间发出不够均匀的鼾声,那是父亲居住的地方。老人家已经睡着了。
父亲眼睛瞎了好多年了,白昼与黑夜的区别不大。随着年龄的增长,醒着与睡着区别也不明显。平时,明明是睡着的父亲醒后就说睡不着哇——我都能听到鼾声了,能没睡着?岁数大啦,老人家犯糊涂了。
也不是只有父亲的睡眠不好,我也经常黑白颠倒。
母亲住在楼上,楼上的房间闪现出一丝丝微弱的光线,电视机里传出一阵一阵的争吵声,听得出来,是一部宫廷打斗戏。母亲喜欢宫廷戏,百看不厌。
看戏的母亲喜欢躺在床上,蚊罩也不撂开。我想今晚也是一样。房间里没有其它的声音,说明母亲已进入半睡半醒之中——老人家总是一边睡觉一边看电视,通宵如此——上了年纪的老人多是一个样。
十四的月亮似乎已经圆满了,金秋的月光像水银一般倾注而下。我在父母的房前、屋后来回走动------柑子林、竹林,桃木、橙下都洒满了金色月光,点点滴滴,像是泼出去的水——林间里,就有月色连成了一片,晶莹明亮。
秋天以收敛为主。果园里到处都是落叶,没有落叶秋天从哪里来?这片果园本是蝉的天下,今夜的蝉为何偃旗息鼓了呢?除了夏天已经过去,还能用什么来解释。蝉就是一个夏虫,不要和它谈论生命的长短,三伏天一过,它的鼓噪声戛然而止。
果园里还是有一些昆虫的声音,是些蝈蝈和蛐蛐在鸣叫。已不噪了。安静地聆听,声音细致入微,而且,从不间断,给人一种虫鸣幽深,月光似水的画面。我就想不明白,这些昆虫不吃,不喝,不睡,整夜、整夜的叫,不是为了爱,还会是什么呢?
看了果园又去瞧了祖宗的坟墓。祖母的坟茔上长满了野草和一些细小的树木,杂乱无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寞、凄凉。近些年,祖母的坟茔正在被杂草枯木侵蚀,坟堆正在变小,一看就知,人丁不旺,后继乏力。中元节,后人的无视可能让自己的祖宗变成鬼,像人一样,要有居住的房屋,否则,只能四处漂泊和流浪。
在农村转了一圈,我又想起城市里的妻室儿女来。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难道,死亡才是我的家?也不对,如果死亡是家,那活人为何还要离家外出?
抬头仰望天空,月亮和秋色连成一片。夏尽秋来,回家只是一见——听到了声响也看到了家,耳、目、声、色尽如人意。我再次骑上单车,又踏上了旅途。
心平静下来,不痛,也不痒了——背朝明月,头顶月光,所有的光明与我,秋毫即察。微驼的背,还有自行车、公路、月光和夜晚融在一体。在南北相间的道路上,是满足的爱和无边无尽空无的夜。
零点出发,到了工作的城市,已是五点。
拿出筷子、一些榨菜和二锅头,喝了一小口,再喝一口——神清倍爽,何必要睡觉呢。
睡眠这个东西,不贯着它,趁着酒劲,踹着它到天边,反而出现在眼前——朦胧中我听到人的梦呓声,像是出自一个男人的嘴,也像是从妻室儿女的房间中传来------
2020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