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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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春申君遇害的地点，安徽寿县“门里人”，门内光线不好。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昨晚，当父亲听到犬吠时，翻身下床，仓促之间，披反衣服，踢着拖鞋，打开了柴门。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抖落身上的雨衣，进入门里，从怀中摸出还有温热之气的鸭翅腿塞进了父亲的嘴里。犬吠还没有停止，那鸭腿已进入父亲的肚里。
回家容易，但未必都是门里人。门里和门外有着天壤之别。前些时候，我骑自行车回家。夜深人静，看到那一扇紧闭的柴门，于是，用头撞门，一撞不应，再撞不开，则身而返。一而再，再而一，从来没有超过三下的。思想、感受、意志、时间、地点、空间稍有不对就进不了门。门外汉，只能无功而返。悄无声息的自行车在喧闹的时代开始落幕，无论多么痴情，它已不再容我眷顾。没有更多的力气，老了。用了两个月时间，我浏览了所有的淘宝和京东，买了一辆摩托车：电动摩托车，一次充电，可以骑行200公里。摩托车进村的动荡实在是太大了，刚到大田“十六挑”，四个院子的狗都叫了起来，那个阵势---怎么说呢？要入门里，还需犬吠。进村的时候，是有些吵闹，入得门里，拥有的是一夜宁静。
父母有不吃夜宵的习惯。昨晚回家，为了送一只鸭腿回去。出发的时候，我把那鸭腿置于锅内，温火热蒸，用保鲜膜封好，放在怀里。一个小时后，取出怀中鸭腿，放在父亲嘴里时，温热之气尝存。都这个年龄了，什么才是欣欣向荣的景象？所有的名利与富贵都不如一提葡萄，一串香蕉，一个鸡蛋，一笼包子，一块饼干，一只鸡腿---滋生出来的幸福和真实。看到父母嚼咬，感受，吞咽，抹嘴，试手---心里十分舒服。够了，这些，对于我，是狭义与从容。无论白天黑夜，无论风霜雪雨，无论多少与有无，哪怕是简单的往返，纯粹的撞门，只要次数足够，就会成为习惯。犬吠之时，柴门打开了。只要父母还在，就不会误入空门。
只要有门的地方就会有人，庙堂也不例外。人走茶凉，人亡门倒。“门”有两种：柴门与朱门。我们的家是柴门，与柴门对应的是朱门。朱门有朱门的好，柴门有柴门的妙。柴门里更多的是安全与宁静，朱门中则有许多的富贵和纷争。无论是柴门与朱门只要是门就有内外之分，直接的结果便是门内与门外的隔绝与不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两边情景的真实写照。
即便是柴门也有阻隔，关闭的门就是一种决裂。有的父母明明听到不孝顺的儿女在外抠门，就是不开。我欣然而往的是柴门，庆幸是柴门且已入得门里。门内，拥有的时宁静和安详。世间少有和平的朱门，朱门里有太多的利益和争斗。在春秋战国时期，春申君黄歇在楚国为相。其门内有一个叫李园的舍人，为了巴结主人，把自己的妹妹献给了春申君。不久，李氏怀孕在身。当时楚王没有儿子。李园便教妹妹李氏对黄歇说：“楚王没有后嗣，一旦死了，王位异主。你为楚相这么多年，得罪不少人，到那时，恐怕连性命也难保啊！现在我已有身孕，你可把我献给楚王，要是生个太子，整个楚国就是你的了？”春申君最后同意了。
不久，李氏果真生了一个男孩，楚王立其为太子，就是后来的楚幽王。李园阴谋得逞，摇身一变成了国舅爷。公元前237年，楚王得了重病。这时，春申君的门客说：李园是奸诈小人，只怕楚王一死，他要夺王位，必先杀你灭口。春申君不相信。事隔十七天，楚王死了，李园把家养的刺客埋伏在棘门，等黄歇吊丧经过时，将其杀害。人们为了不忘血的教训，在春申君遭刺的地方，嵌上石刻刺客像—碑铭“门里人”。此“门里人”已成为安徽寿县八景之一。“朱门”的故事很多，以计算开始，以悲剧结束，这就是历史。柴门里流出来的故事也不少，多以善终结束。
柴门好，门里有从容。成为柴门中人，都不属于偶然，只有潜意识的寻找与父母的灵魂不期而遇方能成真。虚假的复制属于表象的世界。我不喜欢朱门，朱门里只有隐忍，即便是路过风景区里的朱门我也不入其内。如果是柴门，我有用头撞门的冲动。假如上帝把一个半吊子文人投放在朱门之内，结果可想而知。是门都有空的时候，是门都会倒塌。农村的空门多了，让人忧郁。只能用崔护的一首“昨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去相处，桃花依旧笑春风。”提醒门外人。
图片：小时候经常割的牛草，名字叫狗尾巴草，在门外醒目。
2018年10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