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里年间,红薯从菲律宾引渡而来。因菲律宾系我大明王朝的藩属国,所以,红薯也叫番薯。
“嫁妹莫嫁竹头背,毋系猪菜就系薯。”这是农村俗语。旧时社会普遍贫穷,不愿将自家女儿嫁到背竹背篼的贫穷山区去。红薯喜贫瘠的土地,所以,山区多出红薯。老百姓日未出而上山挖红薯,日落下山时还在山上,回家时还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肩负重担,不是一肩挑满满的红薯,就是一背篼冒冒的薯藤(喂猪的饲料)。回家的路上,也不得安闲。我的家乡穷,青少年时期的我以及现在的父母都还是这样。如果没有离开,你们看到的作者,白发苍苍的我,一定是个单身汉。
母亲打电话说,要我周末回家打苕粉。打最后一次粉,明年不种红薯了,还说已经将挖完红薯的土地送给一位叫孙群的邻居了。我接听电话后,心里沉甸甸的。父母是最勤劳和俭朴的,稍有力气是不会把土地送人的。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近些年,我竭尽所能按照“弟子规”实行,时时刻刻关照自己的内心,即便是少许的怨恨和拖沓即刻会被自我觉知。
周五回家时,父母已经将红薯从土里挖了出来。用了四天时间,挖了红薯近千斤。我把这千斤红薯挑往池塘,倒进竹篓,父亲一篓一篓的初洗。老人家眼睛看不见,是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抓着竹篓,用脚慢慢踩洗。洗好一竹篓红薯需要一个小时。完全说洗干净是不可能的,眼睛看不见嘛。所以,我把父亲初步清洗的红薯挑上岸,分配给母亲重洗。母亲就用刷子一根一根的寻找和清洗。母亲反应迟钝得很,清洗红薯的速度很慢,还经常出现混乱,好几次都把清洗好了的红薯投放到没有清洗的竹篓里,重复操作。这是帕金斯综合症候群,多出现在有脑梗后期病人的群体中。
今年的父母计划打出干苕粉一百斤,四个子女和父母一家二十斤。两位老人工作十分认真,全身心的投入并努力地工作,最后一年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母亲蹲久了就会喊头痛,站起来时需要人搀扶。母亲老是说她头部里有嘁嘁喳喳的响声,那不是时间的钟表声,是血液努力地通过那些并不畅通的血管喷发出来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血管一根都是不能出问题的。比较而言,我更担心的还是池塘里洗红薯的父亲。一个瞎子,在池塘里洗红薯,漆黑黑的一片,万一倒了呢?毕竟不是岸上。我闭上眼睛,在水里试站一时,很苦,时间不好过。再苦再累都是父母的使命。我时刻关注父亲所在池塘的位置,不能够在此日的某一刻倒下。我问过父亲,他说会游泳。只是,这是冬天,肺部里的氧气,胸腔里的血液一旦遇到了冬天里的水,会游泳又如何!不要说在水里,就是在岸上也会顺其自然吧。到了某一个时刻,不挣扎其实是一种享受。一千斤红薯,要洗一整天,谁能保证一天中时时刻刻立于天地之间,何况是在水里?年轻人不会倒?有谁见过年轻人在冬池里洗过红薯。父母反复说要抢时间,立冬后,天气会变得越来越冷。我想取代父亲,替换洗红薯的活儿,老人家死活不同意。人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替换就不替换吧。
挖红薯,洗红薯只是先期步骤,真的要把红薯变成粉,还需要下列的操作步骤。先是把洗净的红薯去掉皮,然后在水里浸泡一天。去了红薯皮,打出来的粉才白净。而浸泡,会提高淀粉量。去了皮的红薯用粉碎机碾碎后,变成粉浆。要准备好纱布和对应的水缸数个。粉浆必须马上过滤,如果不马上过滤,粉不仅会变色,还会变味。 用纱布过滤,多几个人最好——沉淀——再过滤——再沉淀,这样的过程要重复二次,以彻底去除淀粉里面的残渣和残渣里的定粉。母亲总是说,自家人吃的粉,一定要干净。还有,选对天气也很重要。没有洗干净的红薯吃起来有泥沙,没有晒好的粉吃起来有霉味。所以,洗薯,晒粉都重要。最后才是启粉,封杠,干藏后进行分配。父母打出来的红薯干粉,要卖的话,十元钱一单斤,不讲价。
最近,我得了胃病,晚上吃少许父母给的薯粉,感觉很好。在外面吃饭胃就痛。五十至七十年代的农村人,有几个没有吃薯粉呢?那时候不像现在,穷。能够吃上一碗红薯粉,心里美滋滋的,如果苕粉里再加一个鸡蛋,那真是美上天了。现在的我也是这个吃法。实话实说,只要是农村还有父母在的,有几个晚辈不喜欢父母的红薯粉?吃得饱足后,手里还要提走一袋,是不是这样?
2018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