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自行车前方的是一位女性,看她的背影,是个中年妇女。背影好看,年龄也不大。女人上身穿一件草绿色风衣,裤子是一条水墨色皮草。露在外面的颈脖子白嫩圆润。女人三十出头的模样,金黄色的头发,纯天然的,国内很少见,好稀罕的类型,我看了一眼又一眼。
女人骑的是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国产第一辆自行车就是“飞鸽”,在六十年代是最硬的牌子货。我做过一阵子刑侦民警,看过福尔摩斯探案续集中的“人相学”。从前面女人的背影观测,她应该是一位有权柄的强势女人,最起码也是一位官贾太太。
当女人发现自行车后面有单车跟随时,立即加快了前行的节奏。看看,强权女人的本性已是淋漓尽显。“我要是真想超越你,分秒之间就可以搞定。”我骑的自行车是杂牌子,但有电动功能;还有,我是男人,50岁,又不是很老。
出于对女人的尊重和男人的自尊,我开始故意压制速度,间距逐渐变远。我不想给任何人压力,一直希望与外界和谐相处。总是处于低位,卑贱近乎于猥琐。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少有贪婪之心。内心软弱似水,兴趣很少,爱父母的心是真的。恶劣的念头偶尔还会从心里窜起,尤其是对美好女人的向往。就像此刻,脑海里翻腾着浮想,做不到“念起不随”。
说奇怪也奇怪,当我们的距离拉开之后,女人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是不是累了呢?想必是吧,毕竟是女人。前车的女人还有几个轻微的侧身反应,尽管不是全回头,也可以理解为窥视的征兆。我学过心理学,拥有解读人体微表情的资质和技能。
“可能是对我有意思?”这么理解也符合客观世界的真实情况:我是金型人,面方肤白,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而忧郁。头发是白了,有头盔的保护。眼袋下垂而灰暗,有太阳镜遮挡。背是微微的驼,在自行车上反而是一道优美的弧线。自行车上的假我掩盖生活中的真我,虚假之人也不止我一个。好多人都说我像刘德华,似的,在自行车上,我就是刘德华。我比刘德华还刘德华,至少,刘德华没有一颗悲悯近乎于低贱的心。这样的念头在我心里滋生出少有的喜悦,这种喜悦制造的情感冲动差一点让我晕阙。
“我是刘德华,你即便是一位达官显贵的太太又如何呢,有范冰冰妩媚吗?刘德华难道配得上范冰冰?”这么一想,自行车的速度上调一档。距离越来越近。我看清楚女人挂在左边车架上的手提包系“香奈儿”名牌:果然是个富贵的女人。手提包鼓鼓的,有一包类似于餐巾纸形状般物品的一截从提包里凸显出来,多半是黄金饰品或者证卷之类的贵重物品---反正不是餐巾纸,这么贵重的包包,怎会装餐巾纸呢?
就在自行车快要跟上女人的时候,右边前行的自行车摇晃了一下,女人瞪了我一眼。我迅速低头,自行车偏向左边;与此同时,紧捏了一把刹车。
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街前面方方正正地摆着一包物品。
“嗨,丢东些了!”我小心翼翼张开了嘴,但没有喊出声来。“很可能就是那香奈儿皮包里的贵重物品?”我再次捏了一把刹车,也不是捏得很死,自行车缓慢地向那包物件靠近。
“不仁不义之人不少,到处都有盗宝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捡过硬币,无论如何都应该捡起来…追上前面的女人---这是物证,可以证明,并肩而行的我不是卑贱、猥琐的男人!”
好些个人了都向我这边望了过来。“不是我的东些,我不会要---”我在心里咕哝着:“你们可以想象一位高贵的女人丢失高贵物品表现出来的万般无奈和失望的神情---”
犹豫之间,自行车缓慢抵达,靠边,停车,弯腰,伸出的右手缩了回来:是个空盒子。
2018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