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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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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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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

骑自行车从居住的城市回农村看望父母要路过好些红绿灯口,凡是遇到绿灯闪烁的最后几秒我总是奋力蹬车,有时抢在红灯来临之际侥幸通过,有时无论多么努力,总被红灯挡在十字路口,和大多数路人一样,在红灯口处一阵叹息一阵东张西望。

我的自行车前把手上支撑着一顶上好的雨伞,遮雨水的时间少、挡太阳的时候多;明明是秋凉的季节,太阳多晒几天,还是火辣辣的。

出城北大道时,天气突然变了,吹起了一阵秋风;自行车上的雨伞紧随劲风摇摆,给人的印象是雨伞在防御风;又觉风劲略微那么大一点点,一把雨伞翻身变了形——伞衣转过身来,伞骨朵朝天,看似雨伞顺从了风,还不如说是雨伞在诉苦。

“何必这样呢,一起向前走嘛,回到家都好了!”我一边抚顺着伞衣一边自言自语。

日晒雨露的,我知道雨伞的辛苦;雨伞下面的人和自行车同样很辛苦!

在城北大道十字路口,我停下车,心疼地矫正着伞骨朵,刚把伞衣翻转过来,手机铃声响了。

电话是母亲打过来的。

我把自行车推出斑马线,斜靠在人行道上一株桂花树下。

母亲说是买了好衣服什么的——母亲买到好东西就要嘚瑟一阵子,尤其是在哪儿买了便宜货——如是花少量的钱买到一双高档的鞋子,当然,你说是歪货我也不反对——其实在农村也有上档次的真东西,价格也不贵。

母亲身上有两件宝:一曰勤、二曰俭。勤在联产地里,一生都在种庄稼,至死不渝;俭在吃穿打扮上,花的钱少少的,缩衣节食。

平时,我们给母亲买了新衣服,把钱说得少少的;母亲一高兴就嘚瑟,穿着新衣服到左邻右舍要显摆好一阵子。

有一回,我给母亲买回一顶貂毛帽子;母亲显摆一个月后,帽子丢了;母亲心疼,情绪低落;不得已,又重新买了一顶。

这回,话说也不例外,但有疑惑在期间!

要么是母亲买了新衣服嘚瑟太过,要么是母亲中风失语的病情有所加重;母亲段断断续续,口齿不清说了好半天,总算听出一些眉目:是母亲买了新衣服,花去三百六十元——是个大数目。

听语气又不像是买了新衣服高兴的样子——母亲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断续之中略显沮丧,感觉是衣服买贵了。

“老人家你真是的,谁叫自个儿买衣服嘛!------”我在电话中责怪母亲。

母亲耳朵聋了,只管自己唠叨不停。

近段时间以来,母亲耳朵越来越聋了。

和耳聋的人打电话不生气才怪------我对着手机使劲喊话的同时一脚踢在桂花从树上,有零星桂花飘落下来,遍地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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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算听清楚了:母亲买的不是活人穿的衣服,是死人穿的“寿衣”——不,是两套!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赶紧用双手搀扶着桂花树;本来头就昏昏沉沉的,这阵子血压又上来了。

“我弄不明白!母亲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好强的母亲怎么可能去买死人穿的衣服呢?愣神半天,思路还是在死亡的路上:“是不是母亲命不久亦?即便如此,一套得了,父亲的坚决不要------”

十年前我二叔买寿衣的时候,母亲耻笑二叔快要混到泥巴里去了;五年前幺叔买寿衣的时候,母亲同样不屑一顾!

我在原地东张西望,生气,气买衣服的人、气卖衣服的人、气做衣服的人------又像是一股一股的无名的气火!看什么都来气!

我抬头望着天。天上集聚起一片一片乌云,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遮蔽刚刚还是火辣辣的太阳,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似的,压抑得我几乎踹不过起来。

我感觉到天要下雨了?

是的,天很快就下起雨来,还伴随着一阵阵秋风——回去干什么呢?在十字路口,我犹豫着、漫无目的地搜索着——

又是一阵回头望,我看到雨伞下的自行车孤零零地斜靠在桂花树干上;地上桂花一地雪白,树上花朵已是稀稀落落;劲风夹杂雨水一阵横扫,不幸花儿继续飘零。

这么厚的一层桂花需要多少昼夜的积攒?桂花的生命本来短暂,又遇这秋风——正是桂花轻黄随风起,性疏迹灭香还在。风雨来了,桂花落了,大树并未倒,花香依然在——想到这里,我的思想又出现在生存的路上!

花开花又落,父母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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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亮了,十字路口的行人在斑马线线上匆忙穿梭,形色各异,有盲目有紧张,心有所愿,一个或者多个心愿在等待中滋生。其实,无论是去往哪一个方向,怀揣着什么样的梦想,旅途或远或近,没有不想家的。

绿灯闪烁,红灯即将出现。

“喵”的一声,我看见一只猫从一辆大客车底下惊怵窜出,吓出我一身冷汗。

抬头间,我又发现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颤巍巍地跨进了斑马线的内侧------

“不要闯红灯,过不去了——”我朝向斑马线喊道。

车辆和雨水开始向老人直冲过来!

“老人家,站住不动,往前走危险!”我快速向老人所在的斑马线跑去。

还是晚了一步!

在雨水和车流穿梭中的老人身边多出一个年轻人来。

老人一手抓着年轻人的臂膀一手举起拐杖颤巍巍地说:“对面、对面,我的家在对面,过了十字路口就到了。”

老人尚且要回家,我又岂能掉转头!

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更加肯定地知道父母的存在才是一种真正的存在,金钱与名利都是存在的附属之物。

父母花了多少钱,买了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时候穿------这些念头以及念头滋生而起的恐惧、紧张和愤怒的情绪慢慢消散,无数的念头之间出现空隙,空隙不断延伸,空无出现在念头之间,大脑冒出盲区。

十字路口的车辆和行人随着红路灯交替出现,或走或停,或交叉或分散,或迎面而来或背道而驰,向着目的疾驶而去。

风雨停了下来,乌云开始消散,西去的夕阳隐隐约约,散落在地的桂花一片怡然自得;我转过身,一步跨上单车,向着家的方向,奋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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