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家来了一只流浪狗,很小。这狗,全身漆黑,皮毛光顺,没有一根杂毛,乖巧可爱。农村有句谚语:“猪来穷,狗来富,阿猫来了带孝布。”兄弟有些迷信,便把那小狗狗留下来。谁不贪恋富贵呢?
半年后,小黑狗长大了。长大了的小黑狗还是小,比一般农村的土狗要小上一倍多。看来,这是一只城乡结合部的杂种狗。
兄弟本身也爱狗,但身性节俭,吃在嘴里的东西不愿意吐出来。黑狗虽小,食量却很大,比一般的土狗还厉害。小黑狗精瘦精瘦的,越是往后,食粮越多,既不长骨头也不长狗肉,搞不明白吃进去的狗粮是否经过了它的肚子。没过几月,兄弟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为了节省粮食,兄弟把小黑狗送给我的母亲饲养。母亲是信佛之人,对动物充满了同情心。但是,母亲比较兄弟而言,更是节俭。有其母必有其子,反推也是这个理。
黑狗刚来那阵子,挑食得很。要吃蛋黄、黄鳝、猪肝之类带有腥味的东西,不知道是哪家狗主人给惯养的。经过兄弟的调教,开始接受米饭,方便面之类的素食。当然,也有机会轮流到一些残渣骨肉。到了母亲家里,因素食人家,不要说沾腥味,白米饭也是少之又少,主要是些红苕,南瓜,喂猪的米糠---狗就是狗,吃得上好,只是越来越瘦了。
小黑狗通人性,每当我回到老家的时候,老远就来接,屁股左右摇晃,尾巴甩的飞快,一分钟至少要摆动一百二十次以上,嘴里发出嗥、嗥、嗥、嗯---唔---唔---嗥、嗥、嗥、嗯---唔---唔---重复的声音上百次。用人类的语言来翻译:“啊,啊,啊、高贵的二哥---你可回来了,好、好、好---回来好啊好哦---高贵的二哥---好、好、好---”在我的面前,黑狗像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窈窕的身材,窄窄的屁股,娇柔的鼻音,脆弱的模样。其实,这畜生已经下过崽了,根本不是什么处女。
我学过心理学,畜生和人的心理活动区别并不大,无论是狗是人见到穷困着便呲牙咧嘴,见到显贵者便摇头摆尾,少见两个模样,。这不是虚言,人世间随处可见,就不表述了。
人类有人类的语言行为规范,点头哈腰是一种礼仪。狗有狗的语言行为,摇头摆尾是狗的习性。实事求是地说,在人类的世界中,我是一个低贱之辈,但在黑狗的眼里,我真是一个高贵的人。吃在嘴里的东西,我多少都要吐出一点。于是,黑狗看我,是上等人的待见。
我不反对佛教。由于父母的身体不好,我坚决反对他们的素食行为,尤其反对父母将三餐改为两顿---晚上不宵夜。只要我在家,每日三餐,见天要吃荤。一家人好吃好喝的来着,所以,只要是我在家里的时候,小黑狗那摇摆的尾巴几乎是没有停止过。如果趴在地上的是人,情况或许就不一样了。
后来,小黑狗下了一个小狗崽,吃得越来越凶,母亲心疼得要命。不给吃吧,又与她的慈悲心不相吻合;给吧,心里又舍不得。焦虑和冲突就产生了。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看到那对狗母子就恼火,日子过得很糟心。
小狗崽长得漆黑滚肥,它的妈妈却是越来越小,后期,黑狗的身子只有黄鼠狼那么大小了。也可能是为了那狗崽或者它自己,小黑狗演变出黄鼠狼的习性,开始叼小鸡吃。一逮一个正着。不在近处,都是几公里开外的人家,好长一阵子,神不知鬼不觉,闹得周围的邻居神经兮兮的。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细心的群众终于发现了它的踪迹,跟踪到了母亲家里。要钱的,母亲都愿意赔偿,但是,邻里关系还是受到了影响。母亲要求兄弟把黑狗处理掉,兄弟不从,母亲毫无办法。她是个善良之人,也有实际的能力处置黑狗母子,但她选择了焦虑。
终于,我起了杀心,决定处死这只。是吊死呢或者溺死?是毒死呢还是锤死?是撞死呢或是绞死?是堂而皇之呢还是悄无声息,是正面出击呢或者是背后偷袭---我承诺:欺骗源于善良,因此告别饥荒,三餐都有鸡鸭,终结再次流浪,保我母亲平安,让它孩子健康。
反正我是想了很多天N种方法,都没有找到妥善的法子和最好的时机。弄死一只小狗并不难,难就难在出手之前---难以面对的是那双镇定自如的狗眼和永不停息摆动的尾巴。
有一天,我借用“孙子兵法”第十计“笑里藏刀”:我当面的左手拿着一根骨头,背后的右手提着一把重锤,抛出骨头的瞬间,重锤砸向了黑狗的头部---鲜血从它的嘴里涓涓流出---黑狗的尾巴轻微摇摆着,衔着骨头嘴里发出噬慈噬慈噬慈---呜咽、呜咽、咽呜咽、呜咽呜之音---用人类的语言来翻译:我高贵的二哥,是狗,就会死,怕死,何必生---最后,它的头部一阵抽搐,朝向小狗仔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2018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