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飘着小雨,雨水中夹着雪花。寒冷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姑娘,情不自禁似的要钻进我的怀里。紧缩在电瓶车(最近买的)上的我像柳下惠般意志坚定,抗拒着三九里这位快要冻坏的姑娘。
距离一桥五十米的街道傍边,一位高个子女孩,正挥动着小手。
“这也是冻寒至幻的景象?”不,她确实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姑娘紧扣着的双手突然向我这边舒展开来,伴随那张开的小嘴吐出来一束束白雾——姑娘皮肤白净,身材修长,颈脖上缠绕着一条放射线状的围巾,将平条斜纹的朴实上衣遮挡了一半,刚好触及下身的牛仔裤。
“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穷人家的姑娘,她的母亲不是买菜的就是城市环卫工?”这大冷的天,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不应该拒绝那双像鸽子一样颤抖的小手。
“我决定捎带她一程。”这么想的同时我采取了行动,右手松开了电瓶车的手把------
就在此时,一辆卡车向我这边紧驶而来。受形势所迫,我加油逃窜。我不是一个轻易发火的人,一个慈悲善良的举动被一种粗鲁的行为横加碾压时,柳下惠这样的人也避免不了生气发怒---
受卡车所逼,摩托车和我已窜出姑娘所在位置五六米远的地方,我恼怒地回过头去,张开的嘴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我看到了一辆运送城市垃圾的六轮车---不---是那个向我挥手的姑娘正爬上那辆车,与此同时,我还看到那条放射线围巾在姑娘紧凑的屁股上晃了一下,像狐狸的尾巴隐没在风雪之中。
“什么时候你的车也装上了一个警灯--”姑娘的问话声传进我的耳朵,我仔细一瞧,果然看到垃圾车驾驶室后排铁板上安装了一个报警装置,同时,我也看到了那张驾驶员的脸: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头发花白。
我想再看一看,再听一听---一阵吐吐吐的声音之后留下一阵浓烟,车和人烟都消失在雨雪之中。
你想知道女孩和司机是什么关系吗?你不知道,茫然的人海中也没有谁告诉你。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我会讲,可以肯定,三种关系是一个故事。有逻辑无道德的医生听后会说:真是个神经病,别这样!我请你洗耳恭听。
“什么时候你的车也装上了一个警灯?”姑娘望着头发花白的父亲一脸幸福。
“那不是警灯,只能算是一个超载报警装置。”父亲平静地回答。
姑娘是一名大学生,已经在实习了。她的母亲是一位城市环卫工人,有病。
“爸爸,你看,现在到了下班的时间,在“丁字口”的时候把妈妈一同捎带回家吧?妈妈太辛苦了,每天都是走路回家,我们今天给她一个惊喜!”姑娘热烈地向他的父亲提出意见。
“不行,你母亲穿的红背心太打眼,到处都是监控,拍下来就不好了。这是公车,爸爸马上就要退休了,戳脊梁骨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过,现在更不行——我们先到家也不歇着,我去市场买排骨和萝卜——你负责煲汤。”父亲一丝不苟地望着公路的远方。
“爸——爸——妈妈有心脏病,你不知她苦吗?捎带一程能犯多大的错误?做人不能太冷漠!”姑娘的眼里有泪花在转动。
“孩子,受苦的人不只是你妈妈一个,还有,你说的冷漠——你看到刚才那辆摩托车没有——摩托车上的男人称得上冷漠,那个孤独的转身,那个愤怒的眼神——我现在还在后悔不该为你停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举报我---”父亲紧紧地握住方向盘。
“看到了,爸爸——你是错误的——摩托车上那个男人不冷漠——好了,我想早一点见到妈妈——丁字口停车!”姑娘拉开车门——迅速扑向那个垃圾桶旁边正分类清理垃圾的女人------
“什么时候你的车上也装上了一个警灯?”姑娘望着这位熟悉的她所称之为叔叔的邻居心里充满了感激。
“装警灯?没有啊,这就是交警队原来的那一辆事故拖移车,你爸爸出事后就用来转运垃圾了,只因为是你爸爸---”叔叔突然闭住了嘴巴——沉默地注视着道路的远方。
姑娘的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寡居了二十年,一直在从事城市卫生清理工作。妈妈有心脏病,好在养老保险已经交清了十五年,开了春就可以退休了。
“孩子,别难过,生活是美好的。你看到那辆摩托车了吗,摩托车上那个男人的脸,是真正的孤单,比起来,我们好多了——到了丁字口,看到你妈,把她叫上车,这大冷的天,别坏了身子!”姑娘身边的叔叔在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紧握方向盘的大手坚定有力。
“谢谢叔叔,上车的时候,我会把妈妈的红背心脱下来,藏在围巾里!”姑娘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在丁字路口,“叔叔”先下车,三两步参出老远,一下子就出现在红背心妇女的面前:他把两包纸板和一袋矿泉水空瓶子撂在垃圾车上,“呯”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当他向母女二人招手的时候,姑娘也迅速将她母亲的红背心脱了下来,推搡着,一对母女钻进了垃圾车------
“什么时候你的车上也装上了一个警灯?”姑娘望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嫖客心不在焉地问道(这是我最不愿意设想的关系,它却是真的)。
“上次也是这一辆车啊,你没有注意吗?它原来是一辆交警队的事故拖移车,那警灯一直都在。”嫖客回答姑娘问题的同时不停地用双手拍打着方向盘。
“哥哥,你承诺的那笔钱什么时候给我呢?”姑娘有些把握不准那张游移不定的老脸。
“办完事就给,一个子也不少;当然,付出和给予要对等,你懂的?还有,信守承诺才是根本——我看到了那辆摩托车,那个猥琐的男人,那张愤怒的脸,一旦证据显示出他的图谋不轨,不要说钱,我立马将他撞死在你的眼前——”嫖客摇头晃脑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来寻找姑娘的手。
姑娘把手裹在围巾里面。她摇下了车窗玻璃,在丁字口的街边,在那个垃圾桶的附近没有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在医院里,心脏手术很成功,正在好起来!
姑娘的眼里浸满了泪水。她坚定地摇上了车撞玻璃——凑齐最后一笔医药费,她就和她的妈妈离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