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关嫂”的丈夫姓龚，名官，是一位城市环卫工人。“龚官”面色潮红，身材魁梧，讲义气，助人为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一街居民都叫他“关工”。“关嫂”本名叫杨雪柳，面色白净，也是一名环卫工人。“关嫂”的脸一天到晚都是笑呵呵的，人缘挺不错。或许是两口子做人做事有口碑，领导就把他们分配在一起，负责清理“井湾街”东段和西段的卫生。既是信任，也是照顾。两口子心心相印，你情我愿，彼此帮衬。

“井湾街”的卫生i次次排第一，年年得先进。夫妇俩总能收到单位资助的米面和油盐，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井湾街东段与西段链接处，有一个门市，是一家新开的服装店。店主人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模样，是个小姑娘，有些单纯和幼稚，即便不是学生也当是刚从学校出来不久。长时间不见其与亲人来往，好像孤儿似的。

要盘下井湾街中部繁华地段的门市，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不善经营，定是血本无归。

这些年，实体店的生意不景气，井湾街的生意也不好。街面上有哪家业主，是哪家门市，在经营什么，生意是好是坏，“关嫂”夫妇一清二楚。

小姑娘一出现在井湾街，就引起夫妇的注意。姑娘的眉头一天到晚紧锁着，没有开过笑脸。“关嫂”每次路过服装店，脸上虽说是笑呵呵的，心里却是一阵紧似一阵——她注意到，服装店的生意未必见好，有时候好些天那店里看不到一个顾客。

果不然，不到半年，服装店打出了门市转让的信息。同时，门市街面上出现了一些纸团子——一些面巾纸揉成的团。只要有纸团出现，“关嫂”就会去清扫；“关工”遇到也一样，不分彼此。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关工”或者“关嫂”，哪怕是一人清扫一整条街时，再多的纸屑，他们都忙得过来，不累。“关工”清扫纸团时，红扯扯的面部，一脸严肃；但是，他清扫很仔细，不留一丁点纸屑，到处转，心欠欠的，像是纸屑永远不够他清扫似的。遇到“关嫂”清扫时，尽是笑呵呵的，感恩戴德的模样，生怕没了纸屑就丢了饭碗似的；她除了仔细，而且专注投入。有时，她会把姑娘门口丢弃的纸团悄悄地捡起来，不见外人的时候，就把湿润润的纸团打开，看了又看，几乎要把鼻子凑在纸上。当她发现纸团上面不是鼻涕像是眼泪时，白里透红的脸立时僵硬起来。

转眼春节就要到了，姑娘的门市没有转让出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关工”夫妇把头凑在一起。先嘀咕的总是“关嫂”：“哎，这姑娘怕是挺不过春节，过不得年------打湿那么多纸，要好多泪哟------早知道这姑娘要来，我们就该阻拦------唉，该如何是好呢！”“关工”点头如鸡啄米：“该帮衬一下，该帮衬一下------”

“关工”夫妇不单是在夜晚嘀咕，天亮后，他们就把一包、一包的甜糕递给姑娘，还为姑娘的门市转让四处张罗。一来二往，“关嫂”夫妇就成了姑娘的精神支柱。尽管如此，店面的纸团子还是越扔越多，姑娘越来越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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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年关快要逼近的时候，一天上午，“关嫂”夫妇终于带来了一个胖小伙，以十一万的转让费和姑娘签订了门市转让协议。一年苦熬下来，姑娘亏了好几万。不过，姑娘总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租金和利息都不愁了。过了年，加油干，姑娘鼓起腮帮子，成熟坚定。那阴云凝固的脸也逐渐舒展开来。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关公夫妇相对而立，狭小的房屋里到处堆满了服装店里运出来的服装。

“关工”把一块甜糕塞进“关嫂”的嘴里------

“好甜哟——加油干——”“关嫂”笑呵呵地吃着糕，她把嘴边剩下的半截糕取出来——“关公”的头就凑了过来——他的脸红扯扯的，一边吃甜糕一边说：“一丝丝的甜就可以除去重重的苦，过了年，一起加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