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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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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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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装

山本大叔赶早起床,穿上结婚照上的那件中山装,简单洗漱一番就出了门。他要去花圈铺买一些清明拉花,赶在清明时节去吊念他的妻子。这是夫妻阴阳两隔后第一个祭祀的"清明”。山本心情抑郁,他并不知道好的祭祀是哪样。

从家步行四十分钟,穿过中什字的斑马线,就是我的单位。中什字是我上班时必需经过的方向。

山本大叔的家住在中什字东街,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中什字西街的花圈铺。要说购买清明祭祀的拉花,西街的花圈铺里里外外都是,斑马线岂能阻挡。

虽然,清明节就要到了,于我而言,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我的心情到不像大叔。有什么值得悲伤呢?父母、岳父母都还健在,兄弟姐妹们一个一个的壮得像牦牛。祖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每逢清明时节,祭祀归祭祀,不是很悲伤。

在上班的路上,我那循序渐进的身体平行似水。大好的时代,春光明媚的岁月,我吹着口哨,不知不觉就到了中什字,每天都一样。

山本大叔今年八十七岁,他有七个儿女,走了一双。自从老伴去世后,他哪儿都没去,一人在空屋里孤零零地呆了三个月。夫妻二人结婚时立下誓言:要同生共死。事实上,他的老伴把誓言当着玩笑,背信弃义去了远方。

说才思敏锐,还不如说我体健如飞。在距离中什字十米远处,我看到红灯正在闪烁——很好,绿灯马上就要出现。通常情况,在大街上,在过红绿灯路口时,我喜欢挺胸抬头,只要是距离红绿灯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我就会观察红绿灯的动态,如果目力可及,涉及会更远,更加的从容与张扬。

快步向前,我踏入斑马线的人群,刚好是显示绿灯时刻。可怜的山本大叔弓着躯体与那斑马线还在丈二八尺的地方。

所有的遇见都不是偶然,看似彼此陌生的路过却是思想的延伸和爱恨的碰撞。山本大叔的身体很搞笑,看见一次就会过目不忘:他的头严重下垂,像一把弯弓——不,像弯弯的月亮,那月亮被他的妻子咬了一大口,分离了头脚,伤了心脏。

山本其实走在我的前面,可惜,他移动的速度实在太慢。一百米开外的时候,我发现了山本。迅速超越他的身体时,想过要搀扶他一下,突然又发现他的双手藏在弯曲的腹腔上。搀扶他时,如果不弯下腰去,就够不着他的双手。单是弯腰寻找的功夫,可以跨越几大步地方。

中什字路口,红灯时间一百秒,绿灯十五秒。早晨上班时间段,一次红绿灯,积压的车辆在公里开外,积压的行人像两推黑压压的呆鸟。我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山本,迅速抬起头来——那时,红灯在闪烁绿灯要张望。本能让我跨越山本追赶斑马线的人群,从容的自我不比那孤独的月亮。

从山本大叔那个费劲的动作来推断,他追赶的也正是这个绿灯口。他的目的地是西街的花圈房。

在斑马线的正中,我几次回头探望,看到的都是匆匆忙忙的人群,黑压压的两排人流浩浩荡荡。冷漠而又迫在眉梢,咫尺之间,几人回头几人望?一阵又一阵人浪裹挟向前,所有的行人和车辆都在追求下一个希望,与当下分裂的梦想——追求的是那个不真实的地方。这是一个失去自我、缺少空间的时刻,谁与谁都只能跟随人群的速度,是那前方。

中什字那个红绿灯,千千万万的行人没有一个愿意回头,分秒必争,山本大叔也一样。他完全可以选择上一个路口或者下一个时刻,错过高峰的行人,达到彼岸。倔强啊,在他的脊柱挺拔时,那时的头颅像我高高在上。此刻,山本的心中,包藏对妻子的爱和沮丧。在绿灯显示只剩下三秒的刻度上,那个弯弯的月亮陷入红尘,他是最后一个踏入斑马线的地方。

在我走完最后一条斑马线时,回头再望:斑马线上空无一人,进入眼帘的全是南北相向疾行的车辆。我在西街的人行道上呆若木鸡,惊悸与惶惶——弯月亮——你在何方?

山本大叔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当他踏进斑马线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压力把他送到了远方,在他灵魂的深处,一种温馨弥满了他的心房。路面上几乎没有留下山本的型迹——一辆十六轮的重型货车撕碎了他的肌肉和骨骼,还有他身上穿的那件“中山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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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很多句子有语病

知之   2019-04-07 12:34